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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长出了一口气,展颜而笑:这就好!看来弘儿果然是晓事了,不会一味蛮gān,知道保养身子才最要紧!
玉柳笑着跟了一句:太子殿下最是孝顺,自然不会让皇后再为他忧心。
武后微笑摇头:他今年也十六了,难不成事事还让我来cao心?想当初,陛下在他这个年纪都巳做了父亲,他倒好,身边还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也不知怎么那般左xing!不知qíng的,还以为是我这皇后手伸得太长,管得太严!
玉柳忙道:太子淳厚严谨,原是出自天xing,便是太傅们也惊叹过的。武后来回走了几步,眉目间一片舒展:他这嗽疾最怕秋冬,今年既然不要紧了,明年多半能大好,这两日我便与陛下去说说,如今也该给他定下太子妃了!
玉柳微笑点头,她自然猜得出来,此事武后早已有了打算,正想再凑趣两句,武后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对了,阿窦回来了么?
玉柳回道:宫里有些日子没办宴会了,窦内侍还在那边布置,只怕要忙到三更。奴婢适才特意去看过了一遍,他回报说,今日几位相公向圣人回禀的乃是高丽战事,说是前锋已入辽东,不出半月,大军便会与泉氏长子里应外合。只是相公们依旧未对圣人提及刑国公去世的消息。
武后怔了怔,慢慢笑了起来:我大唐宰相们的胸怀,果然都宽广得很!
玉柳点头:可不是!她虽然身在深宫,对刑国公苏定方的名字却着实不陌生,显庆年间,这位大将军三次出征皆生擒敌国国主到长安献俘,当时的风光热闹仿佛还在眼前,可转眼之间她的声音里不由也带上了几分叹息:宫外的消息也传回来了,刑国公夫人今日依旧卧chuáng不起,苏府发丧后,头一日还有些人登门,之后便愈来愈少,今日门庭愈发冷清了。
武后笑容含讽,这几年里,朝堂上原是无人提起苏定方,如今刑国公府发丧都过了四日!朝廷莫说追赠,连吊唁使都没遣出一个,谁能想到是因为圣人至今还不知此事?这样下去,只怕那边明日便无人敢再登门!
玉柳忍不住轻声问:皇后您看,要不要寻个机会召库狄夫人进宫一回?圣人这几个月身子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大好,一时半会儿只怕还不会临朝,如今处置朝政多是靠着那几位相公,而他们,看样子是不打算与圣人提及此事了。
武后秀眉微挑,瞅了她一眼:喔?你倒说说看,我为何要召她进宫?
玉柳轻声道:婢子是想着,圣人这几年里虽然也没怎么提过邢国公,但未必不记得他的功绩,更不会乐意被蒙在鼓里。邢国公的后事如此凄凉,不但失了朝廷的体统,也有损陛下的任君之名。几位相公近来行事越来跋扈,许相备受排挤不说,如今连陛下都敢欺瞒了,谁知日后还会如何?此事殿下若是不方便直接进谏,不如召狄库夫人进宫叙话,略做些安排,让她向陛下进言,岂不是正好能让陛下看清那几位相公的面目?
再说,邢国公毕竟早年曾备受许相推崇,库狄夫人又是他的义女,那河东公府的事qíng还没过去几日,若是朝廷的待遇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别人见了,也难免不会嘀咕。殿下先前的安排岂不是有些可惜?
武后微笑着叹了口气:你说得原是不错,可惜正是因为上回的事qíng才过去,如今却是不好再安排库狄夫人进宫了,一旦落下痕迹,只怕弄巧成拙。
你想想看,相公们为何不肯提苏定方?不就是疑心他是我的人吗!他们或是与许敬宗、李义府颇有新仇旧恨,不远提及苏定方;或是畏惧被人视为后党,不敢提及;或是想着此事自有我或许敬宗开口,不屑提及。殊不知许敬宗与苏定方原无深jiāo,当年锦上添花也就罢了,如今怎肯雪中送炭为他出头?而我么,一个深宫妇人,圣人都不知晓的事qíng,我又是从何得知的?与其让陛下再添疑心,倒不如任由他们议论褒贬几日!何况
她沉吟片刻,语气变得决断:玉柳,明日一早,你便让人去给母亲传话,让她在家称病,不必见客。还有内谒者监那边,这几日停见外命妇!
玉柳愣了愣:殿下,难不成就让相公们这般一手遮天?
武后摇头笑了起来,细长的凤目李隐隐有光芒闪动:遮天?这种事qíng岂是他们能遮得住的?迟早都有揭开的时候。眼下么,确是揭得越晚越好,到时就看谁会来顶这个缸了!咱们何必着急?横竖这最该着急的,又不是咱们!
她抬头望着窗外,语气愈发愉悦:虽说琉璃是邢国公的义女,可谁不知道,那位裴行俭与苏定方才真正是qíng同父子,我倒想看看,如今这般qíng形下,这位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窗外一片寂静,唯有那轮穿行薄云间的圆月,将夜色浸染得一片朦胧。
到了第二日晨间,天色更是彻底yīn沉了下来,西风萧瑟,满地槐荚,似乎一夜之间,整个长安城都染上几分深秋的气息。而永平坊的邢国公府内外,更是一片隆冬景象。无数白色灯笼和白色帘帷将整座府邸布置得宛如冰天雪地,从大门口到堂屋,一路上素帘飘摇,香烛氤氲,却清冷得让人不敢直视这一日,从清晨直到日上三竿,还没有一个吊唁者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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