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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第一个就点到了自己?琉璃忙上前几步,正准备按规矩先带着紫芝由监门校尉验明正身,宦官却笑道:库狄夫人请随奴婢过来,皇后有令,夫人一路辛苦,门内已特意为夫人备了肩舆。
无数道热辣辣的目光顿时汇聚过来,琉璃头皮一麻,赶紧道了句不敢当。上来领路的宦官笑得越发殷勤:夫人不记得奴婢了吧,奴婢原先是在刘内侍手下当差的,今日能来迎候夫人,原是奴婢的福分。
这句话琉璃更不好接,只能含笑道谢,问得刘康如今已是内侍省四品少监,少不得恭喜两句。说话间便到了门内,琉璃上了肩舆,穿过两三处大门,终于停在了光顺门外的命妇院前。
只见这院子四面回廊,当中是一间单檐庑殿,屋宇竟是出奇的高大敞亮。过了好一会儿,入宫后安步当车的女眷们才陆续进来,此处不容寒暄,却也人人都免不了打量琉璃几眼。一时有内谒者监出来唱名,命妇们依次禀报朝见皇后的事由,待得一并总奏上去,才有宦官从光顺门出来,逐一点名召见。
琉璃眼观鼻鼻观口地装了半日雕塑,好容易见众人注意力转移,刚刚松了口气,又有小宦官快步走上,对琉璃躬身笑道:库狄夫人,皇后有令,想留夫人多说几句话,因此最后才会召见夫人。夫人若是疲乏,不妨随奴婢到外间歇息片刻。
这个琉璃只觉得身周又有无数道光直盯过来,忙压住心头的苦笑,规规矩矩谢了恩,又再三道了不必烦扰,这才把小宦官打发走。
随着尖利的点名声一次次响起,外妇朝堂渐渐空了下来。待得宦官终于宣出库狄氏三个字时,琉璃早已站得腿脚,笑得脸颊发僵,头上那六支钿钗也越来越像六块镇纸,坠得她脖子生疼。前来引路的宦官倒是一洗适才出入殿堂时的晚娘嘴脸,一路上殷勤地向琉璃介绍着经过的内侍省、御史台等处。进了光顺门没多远,迎面是一座规制严整的庭院,正是皇后召见外命妇的明光殿所在。
明光殿外的梧桐树似乎比别处都稀疏,高高升起的日头直晒在院子里的青石路面上,烘起一股盛夏般的炎热,而殿内却似乎格凉,还未到门口,便有凉气扑面而来。台阶下,一个苗条的身影正站在炙热的阳光与冰凉的yīn影之间,笑容也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琉璃看着这个穿着五品女官服色的熟悉面孔,脚步一顿,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已低头行了一礼:库狄夫人。
琉璃忙抢上一步托住了她的手臂:怎敢劳烦玉宫正相迎,折煞琉璃了!
玉柳抬头微笑,开口时依旧是滴水不漏的温柔谦和:皇后殿下已念了夫人两回了,夫人请随我来。
走进屋檐下的yīn影,琉璃才看清了身边的这张面孔玉柳当年看着便比寻常宫女老成,可这么多年过去,居然也没有什么变化。琉璃心头不由浮上了一个小小的惊叹号,然而待她穿过重重锦帘,看见坐于偏殿象牙chuáng上的皇后殿下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呆了一呆。
上苍在这个女人身上的确倾注了太多的偏爱。她明明年过四十,膝下已有四子一女,然而岁月不仅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苍老的痕迹,反而将她的美丽打磨得愈发圆满无暇,即便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也自有一种令人无法bī视的光华。
大约看出了琉璃的惊讶,武后的脸上笑容更深了一分,伸手招了一招,声音依然柔和清澈:过来吧。
琉璃下意识地走上两步,突然醒过神来,忙不迭伏身行了一个大礼:琉璃参见皇后!说完才意识到,以她如今的身份,对着皇后自称名字多少有些不合礼数,可若要再改过来说上一遍,似乎更是不妥,一时不由哑在了那里。
头顶上突然响起了一声轻笑: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一些儿也没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坐下?
琉璃讪讪地抬起了头,一眼看见那象牙chuáng前还摆着一只小小的圆墩,忙又行礼:多谢殿下厚爱,臣妾不敢放肆。
武后微微一笑:不敢放肆,却敢抗命?
她的笑颜依然柔如chūn风,但凤目微挑,目光里竟有一种难言的压力。琉璃顿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老老实实地谢恩,上前几步坐了下来。
武后上下打量了琉璃两眼,回眸对玉柳道:你们这些说西疆酷烈难捱的,都该来瞧上一遍,若是真是那般风土,如何能把人养成这般模样?
玉柳欠身微笑:殿下说得是,库狄夫人果然是容颜愈盛。
琉璃脸上浮出了几丝货真价实的红晕:玉宫正这么说,真真是让琉璃无地自容。琉璃也不敢在皇后殿下面前诳语,若是在进殿之前听到宫正这句,琉璃大约还会面上客套,心里窃喜。可如今有皇后珠玉在前,琉璃却实在不敢昧着心肠领受玉宫正的好意安慰了。
武后挑了挑眉:你怎么愈发油嘴滑舌了,连我都敢编排!
琉璃深深地叹了口气:苍天可鉴,琉璃冤枉!
武后笑着摇头,身子往后轻轻一倚,神色虽无变化,整个人却放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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