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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心头一沉,思路反而清晰起来,轻声道:守约,我知道你对皇后有些戒心,你当然有你的道理。可你别忘了,天家母子一体,皇后如今已有了四位皇子,若是皇后地位动摇,他们会怎样?自古以来几个废后之子能有好下场?
再说疏不间亲,就像我和三郎,我们有再多不是,你可愿意外人来跟你说长道短?更别说圣人了!这些年里,那些cha手天家事务的臣子,又有几个能全身而退?守约,咱们只是臣子,便是学究天人如李公,也不曾听说他指点过天家事务。你又何必一定要去说那些得罪人的话,做那些得罪人的事?
裴行俭微微皱起了眉头:琉璃,你到底想说什么?
琉璃认真地看着他:你记不记得,十年前在凉州城外,你曾答应过,要为我做三件事!
裴行俭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你那时就想着沉吟片刻,他叹了口气:这三件事,你都已经想好了?
琉璃一字字道:是。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回了长安后绝不评点皇室中人,绝不议论后宫是非,也绝不参与到天家事务中去!总之,离宫廷和皇子们越远越好!
裴行俭眉头微挑,半晌才道:你让我不得罪皇后,就是谨言慎行,离宫廷和皇子们远点?你想要让我做的事qíng,就是这三桩?
琉璃心头一阵发紧,用力点头。用不了几年,大唐宫廷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绞ròu机,身处其间者没几个能有好下场,甚至会祸及子孙,就算为了三郎,她也不能让裴行俭再卷进去!
裴行俭静静地看着琉璃,神色里竟有说不出的奇异。琉璃只觉得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刚想再说些什么,他却突然点了点头:好!
啊?琉璃只觉得一腔子力气都使到了空处,简直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是愣愣地瞪大了眼睛。
裴行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还在发什么呆?我都答应你,你也莫要担忧了,嗯?他的笑容比平日更温和,可笑意却似乎并未到达眼底。琉璃有心解释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和裴行俭夫妻多年,心意相通,唯有这件事裴行俭似乎也不想再多说,转头看了三郎一会儿,低声道:都这时辰了,要不要让rǔ娘抱他去睡?
琉璃心里一声低叹,站起身来:还是我抱他过去好了。
六尺宽的木榻,少了那个小小的身子,仿佛突然空了老大的一块。渐深的夜色里,屋角的那只残烛被窗外漏进的夜风chuī得明晦不定,在香色绸帐上落下晃动的yīn影。
琉璃睁眼看着帐顶,心里也有些空落落、晃悠悠的。这一路上,她无数次地想过自己开口后裴行俭的反应,想过要怎么说服他,却没有想到他会同意得如此gān脆。她知道自己应该如释重负,可裴行俭若有所失的眼神却总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让她莫名心虚是自己太自私了吗?不该这么bī他?毕竟,什么李唐正统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可对他来说她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耳边悉索两声,一只臂膀伸了过来,将她带到了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里:怎么还没睡,又在想什么了?
琉璃心里一阵酸涩,脱口问道:守约,我让你做的事,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裴行俭的语气里有货真价实的惊讶:为难?
琉璃抬起头来,在昏暗的烛光中正对上一双满是疑惑的眸子,她不由眨了眨眼,更加困惑地望了回去。
裴行俭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把琉璃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你果然又胡思乱想了!
你今日说的那些,你当我这些年里都不曾想过么?你说得对,如今时过境迁,皇后之位不可轻动,天家事务更不是臣子们该cha手的,我又怎会不知轻重?至于远离皇子,你忘了我是顶着什么名声被发配边疆的?若是去亲近皇子,不但是自寻死路,也是害了他们!这母子离心的大患,不孝的名头,哪个皇子能担得起?
何况天意难测,当年我自负有识人之明,谋算之术,可兴昔亡可汗、来刺史先后殒命,我哪一样算到了?西疆这一隅我都看不清、算不明,更别说什么天下气数!上官学士他们前车之鉴犹在,我再没心肝,也不会为了这些我自己都没把握的天意命数,让你和三郎落入那种境地!
琉璃,如今,你能放心了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令人安心的舒缓沉稳,琉璃心头一松,点了点头,随即便是愈发不解。她挣开裴行俭的手掌,抬头看着他:那你怎么那么不开心?
裴行俭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原以为你是想劝我,为了三郎日后的前程,应该如麴玉郎那般投效于皇后。
琉璃差点啊了一声。裴行俭笑了笑:你和玉郎这些年送的那些东西,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你曾受皇后庇护,麴氏急需在长安立足,如此作为,也无可厚非。只是让我为了子嗣前程就去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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