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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正站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夜色里看不出神色如何,声音却是极为镇定。张怀寂的心神也定了一些,忙问,马贼有多少人?
一道凉凉的声音斜地里响了起来,参军也是军中之人,难道听不出马蹄声?大约总有上千匹马罢!
上千人的马贼?西疆怎么会有上千人的马贼?营地里那六七百部曲护卫,加上一百名jīng兵,又如何能护得这么多粮车安然?张怀寂呆了一呆,脱口道,这可如何是好!怎么会突然间会有这许多马贼?
麴崇裕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这便要去问你的那位簇新的妹婿了。张参军,饶你也是将门之后,难不成到现在还不明白,从西州筹粮的军令下达那日起,有人等的便是今日?
仿佛有一层薄纸被瞬间扯落,将他一直不敢正视的东西统统揭了出来,张怀寂怔怔的转头看着外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尖锐的呼啸声伴随马蹄震动再次bī近车队,声势似乎更大,营地里先前的呼喝声又在各处响了起来,在马车后掩好身形,不必惊慌!
麴崇裕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笑意,守约,你选的这些商队的护卫竟都这份定力,真真是出人意表。
裴行俭的语气听不出太多喜怒,商队护卫,是西疆上与马贼打jiāo道最多的人,这些人又是年资最长的,若没有这份定力,没一个能活到今日。还有这些车夫,若不是常年行走西疆的,只怕也早已乱了。
难道外面真有马贼?
有一些,大约真是马贼。
居然还有这么多马贼,守约,你我只怕轻敌了。
轻敌?裴行俭笑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张怀寂胸口翻滚,一时也无心去想这些话,犹豫半日还是忍不住道,为何会是今日!前几天在荒野上,粮队都是数百辆各自围成一圈,大伙儿还漫山遍野的砍柴挖灶做饭,就算要袭击粮队,那时来袭不比如今容易百倍?
裴行俭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参军也懂兵法,如此设伏,自然是要赶尽杀绝!都怪裴某大意,让车队轻易进了山,走到一半才发现有些不对,要回转也已来不及。原想着有参军在此,大约对方能有所顾忌,如今看来,对方派出的人马竟是比预想还要多他叹了口气,今日行俭将参军请来,只因如今唯有同舟共济,守住这营地,咱们这些人方能有一线生机。
张怀寂的一颗心也随着裴行俭低沉的声音一路落了下来,胸口变得一片空dàngdàng的,在这种地形中乱马来攻,谁又能逃出生天?苏氏父子与麴都督、裴长史不睦,在旁的事qíng上动些手脚也罢了,怎会下这种杀手?而自己在他们眼里,原来也不过是一颗用过之后便可以随手丢弃的棋子
麴崇裕却冷笑了一声,如今外头上千名马贼,乱军之中冲出去固然是送死,营地一破也活不下几个。横竖咱们如今还有营地可守,有上千民夫、八百健卒可用,只要上下一心,马贼未必能冲入营中。他们既要取我等xing命,大约总要明日清晨才会真正动手,咱们只要守上一两个时辰,自会等到援军。
张怀寂原本心里已是一片死灰,裴长史已把那一百jīng兵和所有马匹都圈入了内营,外营无马,自己和部曲们便是想弃营而逃都不可能,难道只能等死?听到援军这两个字,眼睛顿时一亮,世子已派人去搬援兵?
麴崇裕冷冷的道,难不成还伸着脖子等他们来砍?
裴行俭的声音也甚是笃定,参军放心,只要咱们不自乱阵脚,将大好头颅送入他人的圈套,此役便不会败,只是参军统领的那四百部曲,士气却是有些低落,参军还当想个法子才好。
张怀寂沉默片刻,咬牙抬起头,扬声道,今日各家部曲当奋力坚守待援,凡斩得马贼首级者,每颗人头赏白叠二十端!
每颗人头可换白叠二十端,这命令一声接一声的传了下去,渐渐变得越来越响亮,一时几乎压过了长箭破空、马队盘旋的声音。
内营里,侧耳倾听着外面动静的绥旅正冷笑了起来,二十端白叠?倒是够外面这些蛮夫一子家全年的过活了,断其后路,激以重赏,这位裴长史竟是熟知兵法。这张参军么,却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他身边的队正忍不住低声道,外面有上千民夫和七八百部曲,如今士气已起,只怕那些人轻易突不进来!
绥旅正嘿嘿的笑了一声,公子留下咱们是做什么的?那位裴长史千算万算,却把那么些马都留给了咱们!今夜外头的声势原本便只是疲军之计,待到明日清晨,外面一发动起来,咱们便骑马冲出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看准了裴长史和麴世子的所在,定要将他们踏于马下!
两轮马贼的呼啸过后,一轮下弦月终于缓缓的升了起来,从粮车的fèng隙里看去,山谷里马贼的黑影越发清晰,黑压压的一大片,不时有几队纵马前来,冲到离营地几十步的地方盘旋呼啸。有些部曲按捺不住,便yù拉弓she箭,却被身边的护卫厉声喝止了,这不过马贼们惯用的伎俩,一则是令咱们今夜不得歇息,明日便无力再战,二则便是消耗咱们的箭支。不到天亮,谁也不许动用弓弩!咱们这便分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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