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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舍里,几个月前曾见过一面的那位米大郎歪歪斜斜的坐在席褥上,看上去竟似比上回瘦去了一小半,又黑了好几个色度,身上的冬袍上斑斑点点的分明是染着血迹,脸上也是灰扑扑的,鼻子青肿得老高,让那张本便凶横的脸孔更添了十二分的狰狞。

在他的对面,云伊叉腰而站,雪白的脸孔涨得通红,声音也尖锐得有些刺耳,你再胡说,我先叉了你出去,什么救人报信,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竟骗到姊姊这里来了!

琉璃忙走上去拉住了云伊,你怎么过来了?你先回自己的院子,这些事务我来处置便好。见米大郎挣扎着要起来,摆手道,不必多礼了,到底出了何事?

云伊转身看着琉璃,姊姊莫听他的,此人最是刁滑,如今又编了一套胡言乱语,说是唐军屠了怛笃城,他因救人伤了两个唐军,逃出唐营后,裴长史令他来找麴世子,要把事qíng上报朝廷!他也不想想,怛笃那般的大城,又不是贺鲁的部属,唐军好端端的屠城做甚?他这种人,不知害了多少人命,什么时辰又改行救起人来了?真真是一篇鬼话!

屠城?琉璃脸色顿时一变,一个原本模模糊糊的印象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米大郎脸上又是冷笑又是发狠,嘶声道,米大诚然不是善类,但今日若有一句虚言,便教某天打雷劈!

云伊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你不会被天打雷劈么

琉璃心烦意乱,忍不住道,云伊,你先回院子!

云伊顿时大急,姊姊,他真真不是好人!

琉璃叹了口气,云伊,他是不是好人暂且不论。他今日所说,只怕是真的!

米大郎瞪大了眼睛,挣扎着从坐席上爬了起来,多谢娘子,多谢娘子肯信米某,娘子快去请世子过来,迟了便来不及了。军营那边,因苏将军说屠城是做贼,又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去分财帛,他们才污蔑某是叛城的余孽!裴长史道,定要让朝廷知晓屠城之事,还说越快越好!

琉璃认真的看着他,世子那边我已吩咐人去了,那屠城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成了叛城余孽?

米大郎已站了起来,启禀娘子,六日之前,唐军到了怛笃城下,怛笃城主便带人出城来降。先头原也说的好好的,可不知怎地,待某第二日午后在军营告了假,进城想寻人时才发现,那里竟是成了一片人间地狱!那般惨状,某便是做梦也不曾见过。满街满街都是尸首,一踩一个血坑,城门前的死尸堆得有一人多高,好些人家的门口的石板上,丢着被活活摔死的奶娃娃!那些妇人的惨叫声,满城里都能听见他越说越是激动,握着的拳头几乎挥到了云伊和琉璃跟前,双眼通红,看去就如野shòu一般,六千人,怛笃城足足有五六千人!一日一夜之间,竟是都成了冤魂!

云伊吓得退了一步,一时说不出话来。琉璃也呆在了那里,屠城,她并非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可怕,但此刻听到这些血淋淋的话语,她只觉得胸口就像堵上了一块巨石,嗓子也紧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大郎请坐下说话。

米大郎喘了几口粗气,慢慢坐了回去,声音也低了下来,米某生来便不是善类。某此次进城,原本也不曾安着好心,是想借这身军甲,到认识的人家拿些银子出来,谁曾想那家几十口人,竟已只剩下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儿,躲在水缸里发抖,一眼认出某来,竟抱着某的脖子大哭,某、某便打昏了听见声音进来的两个唐军,把她带出城,送上了马!

都怪米某思虑不周,给苏将军带来了麻烦。第三日苏将军便遣人将米某送出军营后,某才听闻,因苏将军不肯收下从怛笃城搜刮来的金银财物,那位王总管便一口咬定米某是怛笃城的探子,又说苏将军老早就收容了怛笃探子,才对这种叛城心慈手软。某好容易才逃到裴长史那边,裴长史道,事已至此,唯有立即上书朝廷,让圣上知晓此事。最好是能让世子说动麴都护上书,若是不成,可请世子暗地里遣人将米某送到长安,说娘子自会知晓如何令此事上达天听。

琉璃心里微微一凛,顿时明白了裴行俭的意思,默然点了点头。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云伊回过神来,把琉璃拉到了一旁,低声道,姊姊,你真信他的话?

琉璃叹了口气,屠城这般的大事,谁能编得出来?米大郎跟随苏将军已近一年,如今他拿此事来骗你我,于他又有何益处?

云伊一时也默然低头无语。琉璃拍了拍她的手,又转身问了米大郎几句,这才知晓,裴行俭所在的军仓已近无粮可送,而大军之中自半个月前,将士们的口粮便减了一半,马料更是早已倍减,战马还勉qiáng能有糙料果腹,步卒用来代步的私马却是大批饿死,军中多有怨言。想来王文度屠城,除了自己不肯空手而归,也是为了抢掠粮糙钱帛,好安定军心

说话间门帘挑起,阿燕疾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正是韩四,只见他穿着一身还算体面的本色冬袍,神qíng依然寡淡,进门向琉璃点了点头,只看了一眼,便两步走到米大郎跟前,一言不发的伸手搭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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