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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崇裕长长的吐了口气,缓缓点头,好酒!
裴行俭的声音悠然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新丰桃花酒,名柔而实烈,当以沙场烽烟佐之,如今以贼子血、顽敌头下酒,自是更好。
麴崇裕抹了抹嘴角,淡淡的道,酒便是酒,何需矫饰!
裴行俭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守约受教了!
麴崇裕仰头又喝了一口酒,眺望着前方不语,细长的凤眼里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当高高升起的太阳照在了山谷间的小路上,远处又响起了大队骑兵带来的马蹄震动之声,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唐营本部派出的两千名骑兵终于出现在山前,只是很快便一个个的呆在了那里:战场虽已被粗略的打扫过一遍,但山路上散乱的帐篷旗帜和斑斑血迹依然触目惊心。更别说那被俘获两千匹战马、几百车辎重,那垒在山前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的血淋淋的人头,以及无法计数的粮糙刀枪盔甲
相形之下,唐军这边,也有几十具尸体静静的排列在地上,还有一百多号伤员正在简单的处理伤势,而那三百名西州府兵除了昨日受了箭伤的十几个伤员,今晨一战中,只有几个倒霉蛋在黑夜中跟着斥候上山时擦破了手背或是扭到了脚踝,余者竟是毫发未伤。
苏定方带着裴行俭和麴崇裕从山道间驱马迎了上来,向来人笑着抱了抱手,侯将军,有劳了。
这位姓侯的郎将的目光从战场上收了回来,翻身下马,郑重的行了一礼,末将来迟,请将军责罚!
苏定方淡然一笑,将军免礼。
麴崇裕却转头看着裴行俭,嘲讽的挑了挑眉,今晨收到捷报之后发兵过来,可不是要到这个时辰?迟么?我看一点都不迟,半点都不迟!
裴行俭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遗憾,苏都督也太谨慎了些,若是能信了我等,昨夜便让他们埋伏在山外,至少能截杀几千突厥人。如今却是可惜了。
他俩的声音不算太大,恰恰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几位带队来的将军、校尉先是憋红了脸,随即便忍不住看了看不远处那堆积如山的辎重和首级。正是,若是都督略大胆些,何至于让这样一场天大的功劳,全落在了几百押粮兵的身上?自己这正经的jīng兵,反而沦为了笑话!
麴崇裕的目光在眼前几位将领脸上扫过,嘴角不由冷冷的一扬,只是余光扫到身边裴行俭那张让人如沐chūn风的笑脸,心里不知为何又有些发寒。
眼见几位将领已开始商议着搬运物资、押送俘虏的事宜,裴行俭突然转头道,世子,今日桃花酒可还喝得?
麴崇裕一怔,点了点头。
裴行俭微微一笑,今日乃是中秋,守约想请世子再饮一囊。
麴崇裕警惕的看了看裴行俭,眼前这张面孔笑容清淡而眼神诚恳,他心里不由一松,也笑了起来,崇裕随时奉陪!
第60章月圆之夜白骨之间
营寨的夜晚似乎来得格外肃静,随着夜幕彻底笼罩下来,帐篷四周的脚步声、jiāo谈声,远处不时响起的号令声都渐渐消失,唯有秋风拍打帐篷的声音变得分外清晰起来。
麴崇裕随手用银签拨了拨案几上并不明亮的烛火,呆了片刻,还是起身走出帐篷。他所住之处是在整个唐营的后部,往外几步走到营地与寨墙之间地势略高的开阔之处,延绵数里的大小营帐便可收入眼底,皎洁的月光下,那些零零星星的火把和风灯看去越发黯淡,中部的火光密集处便被衬得格外显眼,大约正是在开着庆功宴的中军大帐。想到今日午间见到的那些嘴脸,他心里不由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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