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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的小学徒满脸佩服的点头,娘子好眼光,这白叠不比蚕丝麻线,线略扯得细一些便会断掉,如今要好几台纬车纺出的线才能供一台织车所用,大匠也正想与娘子商议,如何能让纺线更容易些。

琉璃沉吟道,不如你先带我去看上一眼。又看向麴崇裕,世子可有什么主意?

麴崇裕站在门口,看着琉璃平静无波的脸色,只觉得就像一拳头打进了白叠堆里,不但无处着力,胸口反而一阵空落落的不舒服,语气不由更冷,我哪里有什么主意,自然是等着听夫人的高见!

琉璃微笑着道了句世子客气了,跟在小学徒身后便往外走,麴崇裕怔了半晌,还是皱眉跟了上去。

后院一溜的工房,最边上的一间只放了张巨大的案台,案台上是已然弹得松软洁白的白叠,几个壮实的妇人正低头用手梳理棉花、搓出棉条。琉璃自然知道,将棉条放上纬车拉出的线会更匀,但这样用手搓么她拿起一旁已然盘好的棉条,认真的看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麴崇裕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头冷笑,这先制条再纺线的法子是西州人用多少年的时间琢磨出来的,她一个到西州前没见过白叠的人,还真以为自己是生而知之么?语气不由带了两分嘲讽,不知库狄夫人又有何高见?可是觉得这白叠条无用?

琉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淡然答了句不敢,便转头问那小学徒,今日怎么不见黎大匠?

小学徒回头看了看外院,大匠今日一早便去大佛寺还愿去了,按说早便该回来的,不知是不是路上遇见了什么事。

琉璃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你能不能帮我找些光滑的长棍?要上下都差不多粗细,比手指略细一些的最好,木的竹的都成,糙杆也可。多找几根过来,再找几把细齿梳。

小学徒虽不知琉璃为何突然要这种不相gān的东西,这些日子以来却也习惯于她的突发奇想,笑吟吟的点头转身走了。

麴崇裕疑惑的看了琉璃好几眼,想问一句要这东西有何用,出口时却变成了冷冰冰的一句,原来夫人又有奇思妙想,大伙儿倒真要拭目以待。

琉璃心里原本还有些气恼,此时都化作了好笑这只孔雀看来心qíng还真是不好,因此才巴不得让所有人心qíng都变坏?她偏不!

琉璃抬起头,笑眯眯的看向麴崇裕,不敢当,只是偶然想起从蚕茧抽丝的qíng形,也想胡乱试上一试,让世子见笑了。

麴崇裕一怔,突然间不知如何接口才好,再冷言冷语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毫无风度,可立刻变得和颜悦色,岂不更是可笑?一时只能胡乱点了点头,夫人请自便,只觉得再也呆不住,转身便往前院去了。

前院里,十几套做好的轧车与弹弓都已收入库房,弹好的白叠放了整整一屋子,麴崇裕转了一圈,心里有数:按如今的速度,今年冬天西州的各村都能分到一套。以如今白叠的质地,想来明chūn开始,西州人便不用再用大片好地去种桑种麻,在沙田上随手种些白叠,便足以自用和jiāo调他原本该松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更是烦闷得厉害。

一位大匠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世子,如今旁的事qíng都还顺利,便是这纺线有些难处,一则太慢,二则,粗线倒还易得,这细线着实拉不出来,您看

麴崇裕皱眉道,我知道了。经过这几日,他已知要织出细白叠,关键便是纺线,可他对做纬车还能有些主意,如何纺线却是全然外行。

眼见适才那小学徒兴冲冲的抱着一把蜀粟的杆儿去了后院,麴崇裕犹豫半晌,还是迈步走了过去,只见屋里却见琉璃正低头做着什么,几个搓条的妇人都围在她身边,有人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往放纬车的小间而去,过了一会儿,便听见那屋里响起欢呼之声,有妇人笑嘻嘻的探出头来,库狄娘子做的白叠条果然好用!这边屋里顿时也响起了一片嘻嘻哈哈之声,每个人都拿了根蜀粟杆忙了起来。

麴崇裕忍不住走进了屋子,却见这些妇人手上都换了刷鬃毛的细齿梳,梳理白叠后,又往蜀粟杆上缠绕,最后做出几寸长的空心白叠条,忙不迭的送到了织房中。

麴崇裕皱起了眉头,这是做什么?

琉璃回头看见那张一脸消化不良的脸孔,念头一转,越发的和颜悦色起来,这样理过一遍,放到纬车上时拉的线便更易匀长,不过到底够不够做细白叠,还要去看一看,世子可要一同过去?

麴崇裕顿了片刻,默然转身走向纬车房走去。纬车房里的几个妇人,正在用手摇纬车把新制的棉条相并,在纺轮上拉成细条来,又把细条相并,拉出纱线,如此两三次,所出的纱线才能用于织布,只是再想拉成更细的纱线时,还是嘣的一下便断成了两截,几台纬车上都足足试了好几次,却依然如此,有人便叹道,好歹这拉出的线也比先头匀细些。

琉璃皱眉不语,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这细纱线的问题似乎与工艺已是关系不大,难不成是因为这种棉花纤维太短、质地太差,因此纺不成细白叠?可麴崇裕不是说,以前高昌王室纺出的细白叠细软有如绸缎?想了半日只能叹口气,先将这些纱线织成白叠再说。回头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日头已到中天,竟是快午时了,想来这白叠布一时半会儿也织不出来,还是对麴崇裕道,世子若是无事,我便先告退,日后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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