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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眉头微皱,想了片刻,回头看见琉璃又在低头看着木条发呆,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牵了她的手把她一路带入了内院,随口问道,你午间吃了什么?
琉璃想了半日,还是茫然的摇了摇头。裴行俭叹道,你应过我什么?
琉璃顿时有些心虚,想了想道,不是你说的么,这白叠去籽的木车若是能做出来,对西州都护府和几万西州人都是莫大的好事,若能织出qiáng过细麻布的细白叠,更是功德无量?再说,你的军粮不还是一点着落都没有么?她以前只想着绢绸虽然细滑,有些衣物还是棉布的更好,若能把细棉布织出来,大家也能穿得舒服一些,却没想过在这个时代,布帛就是钱,如果真能改进棉布的纺织技术,种植棉花比种桑养蚕要容易多少?简直是让西州人能直接从地里种出钱来!
裴行俭笑着摇头,军粮的事自有我来cao心,如今也算略有些眉目了。至于这白叠,如今已快四月,咱们那两顷职田里倒是种了不少白叠,但若让西州人都多种些,怎么也要到明年,你且有一年的时间,急什么?再说他略停了片刻才道,有人说不定比你更急一些。
第36章愿者上钩所为何来
看着院门口,面含微笑、风度翩然而来的麴崇裕,琉璃突然很想揉揉眼睛。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颜色极正的葱绿色jiāo领袍子,领口袖边都饰着jīng致的卷糙纹金丝织成,腰间一根碧玉巡方带,还挂着一个满地银丝绣的香囊,被阳光一映,琉璃顿时仿佛看见一只孔雀正在徐徐开屏。
裴行俭迎了一步,微笑着抱了抱手,世子,好久不见。
麴崇裕优雅的欠身而揖,长史日理万机,崇裕不好打扰。
裴行俭笑容谦和,不过处置些琐碎杂务,哪敢与世子相比?
麴崇裕的眼角微挑,这些琐事的确烦心,说来崇裕如今能偷得许多闲暇,还应多谢长史才是。说完又向琉璃行了一礼,听说夫人又有了奇思妙想,这才冒昧前来打扰。
琉璃微笑还礼,求之不得。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还有特地新做的粉色衫子没穿呢,可昨日裴行俭一听到黎大匠回报麴崇裕要来,便说他多半已经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qíng了,估计打扮得再粉嫩,也很难再看到那张qiáng忍不耐忍到发青的脸,真是太可惜了!
麴崇裕也很想揉眼睛,他进门便看到裴行俭身边是一个素淡的米色身影,这时才看清这位库狄氏不但只穿着一身素面胡服,脂粉钗环也是一律俱无,打扮清慡,言语简洁,她这是懒得装模作样了?他们夫妇是已然觉得胜券在握?他眯了眯眼,突然有些不耐再客套下去,看向裴行俭微微一笑,裴长史,不知黎大匠所说的轧车何在?裴行俭是聪明人,便算是原先不想让他过目,如今也应当知道,没有他的首肯,那位黎大匠是不会帮他们做出轧车来的。
裴行俭果然并不迟疑,伸手往前院的西屋一引,世子这边请!
西屋的门窗都是大开,门帘高高卷起,屋子里空dàngdàng的只放了台案、木料等物,看上去便显得格外敞亮。黎大匠正蹲在一个木架前调着转轴,旁边两个小工弯腰看得出神,直到麴崇裕走进门来,三人才醒过神来,黎大匠忙站了起来,世子您快过来看看,这两根木轴相辗,力道似乎总是略差一些。
麴崇裕看见木架,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大步走了过去,袖子一挽,修长的手指在架上轻轻抚过,又在转轴处敲了几下,凝神道,你们先转一转给我看!
这轧车原是最简单不过的装置:在一个木头方架子里安上两根紧挨着同样大小的圆木,圆木两端各安上一个转轴,将未经处理的棉花送入圆木fèng隙中,两边转轴同时向相反方向转动,棉花籽便会在转动中被碾落,而棉花则被转木带到前面落下。只是这架轧车不知怎么的,力道却总是差一些,圆木太近便会转不动,略远又碾不gān净棉籽。
此时两个小工摇动转轴,黎大匠把放在一边的生白叠送到了圆木中间。眼见着还带着小半棉籽的白叠落入了轧车前放这的小篮里,麴崇裕不由轻轻点头,半晌才看向琉璃,库狄夫人,这法子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琉璃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架轧车,头也不抬的顺口答了一句,偶然想出来的。
麴崇裕顿时有些接不上话来,只得低头看着轧车,思量良久,心里渐渐的有了主意,这才抬起头来,裴长史,库狄夫人,这轧车要将籽轧尽并非太难之事,只是不知做出来后,两位准备如何处置?
琉璃怔了一下,还未开口,裴行俭已笑道,若是好用,自然是让官坊里多做一些出来,发往西州各乡各村。
麴崇裕不由一呆:裴行俭竟然想的是
琉璃皱眉道,不急!
麴崇裕看了她一眼,不知怎地,竟觉得松了口气。白叠的前景如何,他昨日一番询问之下,已知道得清清楚楚:别说那五六百钱一匹的粗白叠,当年高昌王宫的织坊还曾做出过专供王室高门所用的jīng细白叠,在市坊里可卖到过两三缗一匹,只是随着高昌灭国,便再也不曾出现。而这白叠本身却是极贱,耐旱耐瘠,寻常人家都是随手种于田间地头,四个多月便能结果,只是因为去籽太烦难,才少有人用以纺纱织布,日后若能以轧车去籽,再想法子把jīng细白叠重新做出来,日后这白叠哪里还是白叠,分明便是铜叠银叠!
他们夫妇,难不成还真能是那种视这银叠如粪土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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