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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崇裕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长史此言大错特错,长史之所求,与崇裕之所求,全然是南辕北辙,只是长史这把火,却把你我想走之路,都烧断了,断得彻彻底底、gāngān净净。长史这般气魄,崇裕万万不及!只是崇裕也请长史好自为之,他日莫要懊悔,也莫要令今日这些视你为父母的西州民众,后悔莫及!

裴行俭声音平和,问心无愧,则何悔之有?

麴崇裕转过头来,上下看了他一眼,眉头轻挑,也是,长史神机妙算,手段惊人,原是不用我等cao心。

裴行俭目光沉静的看向他,世子有所不知,其实裴某对能否回长安并不在意,若世子不愿再入长安,想来也自有其他法子,又何必如此苦心行险?

麴崇裕的脸色突然变得僵硬无比,漠然看了裴行俭一眼,甩开范羔的手,转身走回马边翻身上马,提缰挥鞭,竟是一言不发的绝尘而去,那两百名府兵立时也跟了过去。这马队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便只留下一片扬尘。

裴行俭沉默的看着远去的马队,直到那个红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飞尘之间,才转身看向空地上的人群。在突然而至的府兵马队前变得沉寂的人群,早已重新活跃起来,王小仙正苦着脸跟身边的人解释着什么,在不时爆发出的笑声中渐渐脸红耳赤。

裴行俭的脸上不由也露出了笑容,回身看向范羔,范城主,今日善后之事,两位参军会留下来协助城主,裴某也要先行一步。

范羔心中正五味俱陈,闻言不由一怔,裴长史这是

裴行俭微笑道,麴世子走得太快,裴某本想与他一道回西州。

眼见裴行俭带着西州的一gān庶仆、衙役上马,武城人呼啦一下都围了过去,得知他是要回去向都护禀告今日的事由,再拟定公告遍发西州,有些急xing的便要一同过去向麴都护陈qíng,被裴行俭笑着劝住了,麴都护爱民如子,怎会不知各位的苦处?又再三保证,乡民但凡有事均可去都护府找他,众人这才恋恋不舍的让出一条道来,目送着一行人远去。

范羔站在土坡上,看看前面那群依然翘首远望的武城人,又看看身后默然低头忙碌的两位西州参军,只觉得阳光分外灼人,而chūn风犹有寒意,一时也不知身上到底是冷还是热,呆呆的怔在了哪里。

只是对于绝大多数西州人来说,一日之后,当那张盖着西州都护府大印的告示贴遍西州五县二十四乡,当西州人历年的税赋欠单和账册都在火光中化成了飞烟,这个chūn天顿时变得无以伦比的温暖明媚。随即而来的家产登记和九等分级,虽然多少引起了些争议,那个遥遥坐镇于都护府的裴长史却像一颗定风珠,只要提一提这个名字,便可让大多数风波消弥于无形。

当然也有例外。

在长安坊的那座世子府上,裴长史三个字已然成了禁忌,世子麴崇裕虽然除了去木工坊的时间越来越多,其余看起来还大致正常,但这个府里人人都知道,这三个字在世子面前决计提不得。

因此,这一日,当王君孟匆匆找到府里,面带怒容的说了一句,玉郎,你若再不管一管,西州府便成了那裴守约的天下!麴崇裕还未开口,一旁的风飘飘的脸色先变了。

麴崇裕的目光根本就不曾从手里的雕板上挪开,语气淡的不能再淡,是他的天下又如何?

王君孟不由有些愕然,他也知道麴崇裕的心qíng,若不是眼见着西州官员渐渐的有事便找到了长史房,而裴行俭每日发布的政令也在有条不紊的施行下去,他也不会硬着头皮来这一遭,略一犹豫,他还是皱眉道,玉郎,税赋之事,军粮一日不筹齐,就一日胜负未分,你又何必灰心?

麴崇裕把雕板递到了王君孟的手里,你看看,这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最后一块板,如何?如今木工坊里已经上墨翻印出一千册,过几日另一本也好了,乘着浴佛节前沿着敦煌一路销到长安,不出三个月,少说也有两三千缗的收益。

王君孟怔了半晌,忍不住道,玉郎,你到底在想什么?

麴崇裕抬头笑了笑,自然是想着多赚些钱帛!如此,便是有朝一日回到长安,至少也有金银铺地,美人环伺。

王君孟神色一黯,随即便怒气上涌,玉郎,当年在长安之时何等憋屈,也不见你颓废至此!如今都护身子硬朗,再过十年八年,谁知事qíng会如何?

麴崇裕好笑的看着他,正是!莫说十年八年之后,半年之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都不知晓,此刻你又急个什么?他把雕版轻轻的往案几上一搁,这几个月以来,你我费尽心思出的招数,到头来,都变成了他裴守约一路向上的垫脚石!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继续上赶着去给他铺路?

王君孟眉头紧锁,难不成咱们如今便坐视裴守约成了名副其实的西州长史?

麴崇裕毫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怎么?你想抢来做一做?待到两三个月后,唐军过来时,好担上这军粮无着的罪名?

王君孟顿时哑然,风飘飘忙笑道,正是,听说唐军这次有十几万,按理,西州少说也要出五六万石的粮食,裴守约既然一把火烧掉了西州人欠的十万石欠租,想再变出来只怕比登天还难,世子不过是懒得理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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