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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崇裕轻轻一笑,坐下说话便是,何必跟我如此客气。
安十郎依言坐了下来,心里有些打鼓:这麴世子突然把自己从市坊叫来,自己只当他有急事要吩咐,却没想到先被晾了这么久。他刚想开口询问,麴崇裕已微笑着展开了手里的书卷,安十郎看见那熟悉的版式,心里不由微微一沉:来了!
麴崇裕停了片刻,才笑道,十郎也认出来了吧?崇裕前几日无意中看到了这历谱,十分喜欢,打听之下,才知是十郎所售,却不知这历谱是如何制出来的,为何能这般齐整?望十郎指教一二。
安十郎定了定神,抬头笑道,其实说来简单得很,只是用木板先把字样雕出来,再刷墨印在纸上。守约早说过,麴崇裕或许会找到他的头上,届时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直言相告便是。
麴崇裕点了点头,语气越发清雅,我猜也是如此,只是十郎也知晓,我这人最是好奇,这两日也试着用木板雕过,却怎么也找不到窍门,这字该如何在板上印成反文,什么样的木板才经得起刀雕墨蚀?不知十郎可否教我?
他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问出来?看着麴崇裕含笑的面孔,安十郎顿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麴崇裕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轻笑着挑了挑眉,怎么,十郎竟是不肯指教?你放心,崇裕绝不会让你白白相教,只要十郎如实相告,崇裕便会奉上百金相酬,如何?
百金?安十郎心里迅速算了一遍,这次卖历谱共得了七百多缗,去掉三百多帖huáng麻纸、几十块松烟墨,外加人力物件费用,尽得也有八十金左右,可如果把这雕版的诀窍告诉了麴崇裕,以他的人力物力财力,这门生意哪里还有自己染指的份?想到裴行俭之前的吩咐,他恭恭敬敬的低头笑道,不瞒世子,此事其实在下也不是十分清楚,有些事qíng还需请教他人。
麴崇裕点头一笑,也好,十郎尽管与他们好好商量,崇裕随时恭候佳音。
走出麴崇裕的府邸,安十郎茫然的站了一会儿,第一个念头竟是去找琉璃要用什么木板,怎么转印,他也不是十分清楚,横竖物件都是从后罩房那边运过来的,若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想来也只有琉璃清楚吧!这生意上的事qíng,平日裴行俭也是从不过问,都是琉璃与自己商量安十郎抬腿便往曲水坊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裴行俭的叮嘱,还是转身往都护府而去。
眼见已快午时,都护府的杂役们自有领饭之所,而不爱吃府衙饭食的官员们,有人便直接回了不过几步之遥的家里,也有人三两个约着到外面酒肆饭铺小聚一顿。安十郎还是第一次来都护府找裴行俭,一路问着找到了长史房前,却见房门紧闭,一个人影也没有。
一个杂役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侧头看了安十郎几眼,安十郎忙抱手问道,敢问您可知裴长史去了何处?
杂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懒洋洋的道,裴长史此刻不在府中!
安十郎一愣,站在那里心神不宁的发了一会儿呆,转身往外便走,那杂役顿时唬了一跳,忙道,你找长史何事?
安十郎心中有事,只摆了摆手,便低头匆匆的走了出去,杂役有心想追上去,急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哪有追着告诉别人裴长史去了后门,而且从年前便经常去的?呆了半晌,只得垂头丧气的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过一盏多茶功夫后,气息未定的安十郎便出现在了琉璃面前。听得他把事qíng说了一遍,琉璃也有些怔住了,低头想了半日,断然道,答应他!
安十郎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道,这怎么成?你也知道,光今年的历谱,便得了八十金的利,怎么能为了区区一百金,便把这些窍门都告诉了麴世子?
琉璃叹了口气,十郎,此事其实诀窍并不算多,只是他们一时都没有想到夹缬上来。我们用的木板,都是夹缬店里先浸泡数月又彻底gān燥过的梨木,比寻常木料要坚韧得多,雕字时才不会出现裂纹断痕,而模字也是写在夹缬店专用的薄纸上,这样才能在反面也清清楚楚的现出字迹来,这两条旁人一时想不到,难不成还一世都想不到?麴崇裕那里能工巧匠甚多,迟早会想明白这两点,届时我们拿什么与他讨价还价?
你回头便跟他说,百金就百金,但有两点,一,他印佛经我们不管,也不会去做,但历谱的生意,他同样不得cha手;二,日后我们会需要用一两个会做机关的大匠,请他给我们行个方便。
安十郎忍不住一拍大腿,正是,我这些日子忙得昏头了,怎么没想到要印佛经!这佛经若是印起来,才真真是桩大生意。
抬头对上琉璃无奈的眼神,他不由一怔,低头思量了片刻,心qíng慢慢低沉了下去,我们只怕没有这么大的人力来印佛经。他们不比麴崇裕,有西州的工坊为后盾,可以名正言顺的招迁工匠进来,他们就那么四个雕工,七八个刻工,若想印一本略厚点的佛经,只怕得要半年一年的功夫才能做好雕版,而那时说不定麴崇裕早已摸索到了诀窍!
安十郎越想越是沮丧,忍不住道,既然麴崇裕迟早能知道那诀窍,我们提这两条,他只怕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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