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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已有守卫警惕地高声喝问。
是我。碧落答着,走到他们跟前,才低声问道:中山王还在帐中么?
中山王殿下么?离开大约有一两个时辰了!守卫自然认识碧落,答道:走的时候似乎不太高兴,脸都白了。怎么,没回去么?
不是说有好消息么?
碧落心下着忙,说道:哦,我再找找,可能去了别的将军那里。
转身yù走时,忽听帐中慕容泓唤道:碧落么?进来!
一见惊动了慕容泓,碧落大是头疼,只得按了按腰间流彩剑,缓缓踱了进去,上前客气而冷淡地见礼:拜见殿下!
慕容泓正在擦拭着他的赤宵剑,闻言住了手,一双锐利的眼睛盯住她,神qíng极是怪异,说不上是可怜,还是讥嘲,好一会儿,居然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不敢当,坐吧!
不敢当?这天底下,还有这个火烈男子不敢当的人?常人目为仙子般的释雪涧,他照样想污rǔ就污rǔ,想践踏就践踏!
不想和这人多作纠缠,碧落简洁挑明来意:我是来找冲哥的,听说他已经走了,正准备别处寻他。
慕容泓点点头,拿着粗布,继续擦着剑,说道:他现在应该在想一些事吧?等他想明白了,自然就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碧落不由急问:他他遇到什么事了?
慕容泓没有回答,却闲闲说起了不相gān的往事:其实,我小时候挺妒嫉慕容冲的。他虽比我小两岁,却比我聪明,比我俊美,更比我尊贵。从小到大,有他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注意到我。不管是父皇,还是皇兄,从来不舍得说他骂他一句,有什么好的事qíng,第一便想到他;那一年大司马一职空缺,皇兄明明知道他才十岁,根本不娴兵法,还让他担任了这个位列三公手掌实权的职位。当时我便想不明白,他到底好在哪里了?就凭他的母亲比我的母亲地位高?就凭他xingqíng柔和容貌俊美?
剑锋已经给擦得很亮了,剑身的光芒蕴了淡淡的赤红,若有火花浮动,映在慕容泓白净的面庞,亦染上了殷然的剑气,微带嗜血的狰狞。
可冲哥对济北王殿下向来尊敬得很,从不曾说过半句不是。
碧落坐直了身躯,下意识为慕容冲开脱。
慕容泓居然笑了笑:我也没说他不好。一降秦,他的优点反成了让他遭受覆顶之灾的根源。从那时起,我便不妒嫉他了,却很恨他,恨他为什么去承受那样的奇耻大rǔ!他从小千人宠,万人敬,看来虽是温和,早给纵出了十分傲骨。就为了慕容氏的生存,他便把自己的傲骨消磨殆尽,甘心做了苻坚那老贼的玩物?换了我,我宁愿玉石俱焚。管他什么家族,什么皇室,都不如保全自己的骨格清贵更重要!这么个没有傲骨的弟弟,真的让我很失望!叫他起兵,他给杀得大败;收他兵权,他若无其事;骂他损他,故意排挤他,他无动于衷;他还贪恋女色,心里眼里,只剩下了一个你!
他将宝剑掷于案上,沉沉叹道:我从小攀比的弟弟,居然变成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你是雪涧的好友,我真想连你都杀了,看他还迷恋谁!
撷芳词 泪尽罗衫chūn已空(二)
碧落越听越不对劲,呼吸都已不甚均匀。错了吗?这一向以来,她的感觉,慕容冲的感觉,都错了吗?
原来这世间最大的距离,不在时间,不在空间,而在人心。
慕容泓与慕容冲两人,明明是骨血兄弟,却身在咫尺,心隔天涯!
她不安地捏紧身下的茵席,模糊地答道:殿下,我看有时间你们两兄弟得坐下来好好聚一聚,谈一谈
慕容泓轻捻着脖中的两粒舍利子,盯着碧落,眸中蕴过一抹笑意,说道:我会找机会说他的,不过,先等他把自己的事处理好吧!
这人果然自大得很,碧落明明让他们兄弟坐下来谈,从他口中说来,成了他要尽兄长责任教训慕容冲一般。
但他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碧落抬起头,正要问时,慕容泓已取出一张极薄的绢纸,说道:今天我们收到了京城的两封密信。其中一道是皇兄给我们来的密旨,让我们不用顾念他的安危,努力成就大业,以吴王慕容垂做相国,以中山王慕容冲为太宰、兼大司马,以我为大将军、兼司徒,重建燕国,承制封拜。若他遇害,则由我继承皇位。其实若论嫡系的承位序列,本该是凤皇优先。我倒要看看,有了皇兄的旨意,他还这么风花雪月下去么?若他真的争气些,这皇位让他也不妨。我没了皇后,要这皇位有个屁用!
他不屑地笑了一声,提过宝剑,凑上青铜烛灯,将剑锋明锐的光芒bī向碧落,bī得碧落不得不侧了头,用手去挡那道绚烈的光线。
等她终于能抬头时,慕容泓已将赤宵剑*****剑鞘中,警告地向碧落瞪了一眼:他既然没回去,自然在想着你的事了。若他对你怎样了,我劝你还是学乖些,少拿对我这一套来对付他!若他明日少了一根头发,我都要你的命!滚!
若是换了以往,他这样威胁凌迫的态度早让碧落怒火冲天,刀兵相对了。
可如今听了他这番话,虽然多有不解之处,碧落再也没了半点敌对之意。
假面遇假面,误会叠误会,这两个xingqíng截然相异的兄弟,彼此试探算计,到底谁比谁更激烈,谁比谁更yīn戾,谁比谁更心机莫测?
匆忙退出慕容泓帐篷时,她才觉出慕容泓最后的话语简直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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