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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一定神,转身冲到侧门,啪啪啪地双掌用力拍门。
隔了门fèng,府中隐约的轮廓极是熟悉,不过半日不见,便觉那些清冷的景物暗影,如波涛浮沉着,阵阵冲击在胸口,竟将眼中的泪水越bī越多。
小钟,老蔡,开门!快开门!
因为是从嗓口的大块气团中bī的声线,她的嗓音高亢得有些尖厉,啪门声又急又快,那抓了马鞭拍着门的手,纤细而苍白,带了雨中秋叶的颤意,在黑夜里无声地掩饰着虚弱的抖索。
匆匆,门被拉开,守卫惊讶大叫:碧落姑娘!
碧落定一定神,弃了马鞭,推开守卫,直冲了进去。
沿了石径,一路是熟悉的院落,熟悉的山石,熟悉的花木,在夜雨中耀着冷而微亮的光泽。
转眼,便到了那住了十年的卧房。
雨霖铃 冷夜空庭奏广陵(六)
十年,都是她伴了一名侍女睡在外间,与里间的慕容冲卧室,仅有一墙之隔。
屋前如以往一般,高高地挂了一盏红灯笼,幽huáng的灯光在冷风中飘摇晃动着。
屋门是虚掩的,轻轻推开,内外俱是一片漆黑。
慕容冲睡着了么?
现在也快有三更天了吧?
白日里的一场折rǔ,也该让他恨痛直bī骨髓了吧?他本是那样骄傲而尊贵的贵胄子弟,这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该怎样地苦苦忍受!
他的睡眠中,是不是又开始那从他十二岁起就不断绵延的噩梦?
冲哥!碧落脱了蓑衣,扔到一边,点燃了蜡烛,持了那鹤嘴烛台,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心地低唤。
外间原碧落睡的chuáng铺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依然是碧落晨间离去时的模样。那绵软的锦被,那绣了并蒂莲花的棉枕,那空dàngdàng的天青色帐幔,都让碧落忆起往日睡于其中的安心和暖和,不由伸出手来,将那绸缎的被面摸了一摸,才又往内行去。
慕容冲卧房中的窗户居然是开着的,淡蓝如意花纹的丝幔,正随风乱舞,连碧落手中的烛火亦给chuī得明灭不定,堪堪yù熄。
碧落忙放下烛台,先去将窗户关了,方才匆匆走回chuáng前,撩起帐幔,yù要唤起慕容冲时,才发现慕容冲的chuáng铺,居然也是空的。
流水般晃动着的淡蓝帐幔,掩着的是一片全然的空茫
这样深沉的雨夜,慕容冲到哪里去了?
他暗地里虽然一直在苦苦筹划着培养自己的心腹势力,但苻晖近在汾阳,他又岂敢在这紧要关头有所动作?
正迟疑间,忽听外面传来一声隐隐的女子惊叫,碧落听出,分明是慕容冲一个叫绮月的贴身侍女的声音。
忙出去看时,只见守在外面的杨定正满脸笑容向绮月解释:姑娘,我不是坏人,陪了碧落姑娘回来有点事而已!
杨定眸光明亮,笑意温暖如煦阳,倒让那绮月镇定不少,她望着屋中隐约的烛光,讶然道:可公子不在房中啊!
他去哪了?碧落冲出来,急急询问。
碧落姑娘!绮月惊喜叫道:原来你回来啦!快去看公子吧!他从回来后就一口东西也没吃,也不让一个人去吵他。
他在哪里?
jú园。
绮月话犹未了,碧落已冲入雨中。
杨定一边追着,一边大叫:喂,喂,丫头,披上蓑衣啊!
碧落充耳不闻,越跑越快,溅起的水花一直扬到衣襟和袍袖上。
她的心跳得比脚步声更急,仿佛去晚了一刻,便再也见不到她的冲哥一般。
那个将她从泥泞中抱起的男子
那个用笑容掩饰忧伤的男子
那个意图将她推入别人的怀抱,终究伤害她又伤害了他自己的男子!
未至后面的jú园,已听得慷慨激烈的琴声传来。
割破天,割破地,割破呼啸风声,甚至割裂那无休无止劈哩啪啦落下的bào雨,那样纵肆汪洋地传出。
犹如一叶扁舟,驶于惊涛急làng之中,随了波峰波谷,激dàng得随时yù要倾覆,却被舵手高超地驾御着,始终坚韧地站立在风口làng尖,成了bào风雨中最鲜明的一抹亮色,迸she出qiáng悍而鼓动人心的无形力量。
长亭怨 天为垂泪鹃声苦(一)
lt;spangt;嵇中散的《广陵散》!杨定神驰魄动,惊异叫道:好凌厉的杀机!好可怕的霸气!这是这是慕容公子在弹琴么?
百余年前,xing烈而才俊的嵇康,根据汉时琴曲以及原创所依据的聂政刺韩相之事,重谱《广陵散》,以乐声重叙聂政刺侠累,以及聂政之姐以死为其弟正名的经过。嵇康以古言今,抒其心中愤懑不平之意,曲调激昂,声调绝伦,甚至被后人诟病有臣凌君之象。这位才智超绝的名士,终究因为执着于自己的政治梦想,获乱政罪名,被司马昭斩于东市,以致他所谱的《广陵散》,一时竟成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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