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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冷冷撒开抓住她衣领的手,随手扯过一副怅帷擦了擦手,然后嫌恶的掷开。他唤我:嬛嬛,为朕起糙一道废后旨意。

我冷眼旁观,只是为了这一刻。所有的争吵对质,都不如一道废后诏书了却的gān净利落!

我铺开金huáng盘龙圣旨,饮蘸的朱笔如一箭朱红新荷,逶迤写下:皇后朱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造起狱讼,朋扇朝廷,见无将之心,有可讳之恶,焉得敬承宗庙,母仪天下?可废为庶人,冷宫安置。刑于家室,有愧昔王,为国大计,事非得己。

我写完,挥笔,朗朗念于玄凌,一字一字,是从我凌厉伤口上开出的灼艳的花,皆是我满心痛恨浇灌而成,心中微微一动,却有更大快意倾覆了我的伤痛。

皇后以冷漠的容颜相对,彷佛那一道废后的诏书写的并不是她,只喃喃呼唤她早夭的儿子:孩子,我的孩子。

玄凌静静听完:可以了。他低首yù取朱印,我抬头,正对上蕴蓉狂喜而快意的眼神,不觉悄悄别过头去。

废后,只差一枚朱印而己。

深广的殿宇中有清冷的寒香,似乎是远远廊下的玉蕊檀心梅开了,疏冷的香气被冷风冷雨一浸,愈加有冷艳的气息。

怔忡的瞬间,吱呀一声幽长,殿门被缓缓推开,龙头拐杖一步一拄,落地声闷如惊雷。太后便带着那咱疏冷的香气拄着鎏金龙头拐杖缓步踏进。

夜深而来,太后不过是家常石青锻大袖长服,绣着金丝柳叶湖蓝紫葳大团花,颜色沉稳淡雅,秋香色云缎长裙无声委弋于地,压裙的两带碧灵锦心流苏下垂的绿条平缓而笔直,和简单的如意高寰髻间簪住的嵌珠双龙点翠簪一般,连龙口的面珠流苏亦纹丝不动,行动间并无生出一丝多余的褶折波澜,衬得她姿态愈发高远沉着。我暗暗叹息,这样的气度,若非数十年深宫历练,怎会有这般玉堂高贵稳于泰山之气。可笑市井之间演说高贵,什么白玉为堂金做马,出身将相深闺之家,总以为是金珠宝玉绫罗绸缎堆砌即可,那不过是世人温饱之界上庸俗而温暖的想象。真正的高贵气质,须得有经历风霜后看淡世事清远才撑得住。玄凌见太后亲临,忙起身相迎,我与蕴蓉亦不敢怠慢,叩身请安。

太后扶着玄凌的手在正中宝座上坐下,轻咳两声 ,缓缓问道:废后的诏书下了吗?

玄凌一怔,毕恭毕敬道:只差一枚朱印。

太后嗯了一声道:哀家眼神不好,蕴蓉, 你来读给哀家听听。

蕴蓉微微生了些惧色,看我一眼,终究拿起诏书 读了一遍。

太后瞥她一眼:声音挺好,读得也清楚,只是 不要发抖就是了。太后转首看我:言简意赅 ,应该是淑妃的手笔。

我轻轻垂首:是。

太后满面沉痛,看向皇后的眼神难掩厌弃痛心之 色:淑妃倒是没有夸大你的罪过!她眉心一 震,眸底有深重的哀痛一闪而过,举起拐杖便要 往皇后身上打下!

龙头拐杖乃赤金铸龙首,金丝楠木为柄,质地坚 硬沉重,一杖下去,皇后不死也成残废。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蕴蓉惊的险些失手掉了诏书 。皇后太惊之下面无血色,却也不肯躲避,挺直 了脊梁打算生生受这一杖。

然后,拐杖终究只是停在了半空,太后用力往地 上一拄,只听沉沉一声咚,回声重重不绝于 耳,似太后此时满心的愤怒与痛心。太后再不看 她,只冷冷道:当初要你入宫,是哀家错了。

皇后缓缓抬起头,呼吸渐渐沉重而急促起来,那 声音如一声接着一声的鼓拍,绝望地敲打在耳边 ,她含着一缕无望的笑意:母后错的不是迎我 入宫,而是不该同意迎姐姐入宫,既生瑜,何生 亮,母后何等睿智,怎会不明白?

许是殿内太空阔,太后的呼吸都带着清冷而漫长的意味:是哀家太看重了你们的姐妹之qíng。

姐妹之qíng?皇后微微冷笑,那笑像是从胸腔底处蔓延上来的,带着一丝窒闷的凄厉:连肌肤之亲的人都可以下手,姐妹之qíng也未必有多深厚!何况论起如何对待姐妹,我对母后的手段心悦诚服!

太后衰老的面颊苍白如太液池凋尽的残荷,玄凌一眼瞧见,厉声喝道:你怎可对母后放肆!

皇后向玄凌微微一笑,漆黑的瞳仁中己经失散往日凝重光辉,彷佛是无穷无尽的空dòng与绝望,缓缓念道:夫唯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兼资于内脏,家邦之化始隆。唯中台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爱稽愁典,用协彝章。咨尔摄六宫事娴贵妃朱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事朕久年,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含章而稽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内责。提躬淑慎,恂堪继美于兰帷;秉德温恭,信可嗣音于椒殿。往者统六宫而摄职,从宜一准前规;今兹阅三载而届期,成礼式尊慈谕。恭奉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礼法于深宫。逮斯木之仁恩,永绥后福;覃兰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顾命有宠,鸿麻滋至。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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