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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与我商量起蕴蓉册妃一事道:蕴蓉的册礼也该办了。德妃过世,母后心里总不太舒畅,叫她的事冲一冲也好。又道,再不册蕴蓉为妃,只怕母后跟前也不清净。反正也简单,仪制有现成的,封号也不必再拟,便是昌字。
我坐在榻上缓缓饮着茉莉香茶,那茉莉是取去年盛夏时新摘的茉莉花蕾,用吴盐腌制了搁进冰窖里冰着,待到一年后用滚水泡开,那茉莉顿时一朵朵绽开浮于水面,依旧清芬扑鼻,十分新鲜,淡淡盐味入口,亦能祛暑。
我想起那日她从发明神鸟的绣绘上露出的心思,心中微有不快,淡淡一笑道:那昌字本是十分好的,只是太过招摇了。谁不知道胡妹妹握着那块万世永昌的玉璧而生,皇上若真心疼她,就不必为她太张扬。
他手中翻着一卷《太平御览》闲闲翻阅,颇为疑惑地抬头看我,你也觉得蕴蓉有时过于张扬了?
我拨弄着茶盅盖子,徐徐道:冬日里的水仙花特别香,可是香气太浓了也叫人头昏。如这茉莉香茶一般,香远益清才是好事。胡妹妹有皇上和太后疼爱自然是得天独厚,可是登得高难免会有小人觊觎忌恨,若非妹妹得此厚爱,也不会有人留意到衣裳这些细微末节,何必招来是非呢?
玄凌轻笑道:你虑得也是,就给她改个封号吧。蕴蓉素来聪敏慧黠,便把敏字赐给她,你知会内务府就是。
他望见墙上新绘的一副《秋浦蓉宾图》,荷叶枯huáng,芙蓉展艳,一派秋光旖旎,花间两鸿雁振翅凌空,双双对对,意驰千里。他笑道:朕记得不曾赏过你崔白(1)的这幅画。
我掩口笑道:小女儿涂鸦之作,皇上也被瞒过了么?我见他疑惑,道,是臣妾小妹闲来仿作而已。
小妹?他微微一笑,已是舒展的神qíng,可是那日闯入皇后殿的女子么?朕赐她首饰之后也未见她来谢恩,今日就在你宫中,她可不能托赖了吧。
我推脱不得,只得唤了玉娆前来。彼时玉娆新妆才罢,过来时很有些不qíng愿,向玄凌福了一福便一语不发面壁而立。
玄凌不以为忤,只含笑道:你很擅长作画,可愿意和宫中画师切磋?朕可以为你安排。
玉娆淡淡道:宫中画师多崇富丽辉煌的色彩,皇上看臣女临摹崔白之画,就知道臣女与画师必定话不投机。
他凝望墙上画作,你画了一双大雁。他悠悠沉吟,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大雁乃是忠贞之鸟,是该成双成对。他笑,你姐姐在太平行宫时住的居所名为宜芙馆,她是很喜欢芙蓉花的。
玉娆此刻才盈盈一笑,臣女也喜欢忠贞之鸟。
玄凌见她展颜,不由微笑注视她,你头上青玉簪子很好看。看你仿佛妆饰过,怎么朕赐你那对金钗你不喜欢,朕召见也不戴上。
我唯恐玄凌迁怒玉娆,忙道:她素日不爱这些金器,所以不曾戴上。我推一推玉娆,皇上赏赐,你还没谢恩呢。
玉娆微微欠身,不卑不亢道:臣女不仅不喜欢金器首饰,而且那步摇上的海棠花是姐姐所钟爱的。姐姐喜爱的,臣女不会沾染分毫。
玄凌笑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好东西分享也不错。他招手唤来李长,去把崔白的《秋浦蓉宾图》拿来赏给甄小姐。他笑吟吟解释道,这幅《秋浦蓉宾图》六弟与九弟都喜欢,老六中意芙蓉,老九喜欢大雁,都跟朕要了好几次,朕也没给。现在朕就赐给你,由得他们眼热去吧。
玉娆脸上微微一红,欠身谢过。
我想起玄清当年为我庆生种下的满池芙蓉,不觉淡然含笑,这画是个好意头,臣妾很希望来日小妹成婚不要与臣妾远离,彼此来往方便,就如画中大雁在芙蓉花畔,要不然姐妹分离,又有什么趣儿。
玄凌只笑不语,数日后陆陆续续又叫人赐下两方李廷珪墨与几卷澄心堂纸,随她作画用去。我见玄凌如此,本有几分上心,然而玄凌来时也只偶尔唤玉娆在前,静静看她烹茶、作画,常常一语不发,只像是远远赏景一般。玉娆更不会先去和他说话,只管自己安静。窗外芭蕉绿意掩映,偶尔有一点粉色的花瓣跳跃在日影下,时光这样静静流逝,三人安坐其中,倒也不觉时光匆匆。
如此,半月后,胡蕴蓉行册妃之礼。贞贵嫔身子稍稍见好,亦勉力支撑着去观礼。我端然肃立观礼,悄然向浣碧耳语,那日你抱了二皇子偷龙转凤之事,贞贵嫔没有起疑心吧?
浣碧道:没有。奴婢在三殿下脚背也依样画葫芦扎了两针,且贞贵嫔那几日病着了自顾不暇,待接回二殿下时伤口早已痊愈了。她抚着心口道:那日李公公来抱殿下,正巧二位殿下都抱在德妃娘娘那里睡觉。奴婢见公公满面愁容说要请殿下挨上两针,滴血验亲,心知不好,趁人不备用娘娘亲手绣的襁褓裹了二殿下来了。反正两位殿下长得相像,又都睡着,只要奴婢抱紧了轻易不会有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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