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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揭开锦被,整chuáng雪白的被褥全被鲜血浸透了。有凉风从窗fèng中忽忽透进,轻微的凉意宛若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cha进心口,还未觉得疼,只晓得冷浸浸的整颗心都像是冻住了,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那颤意便立刻在全身蔓延了开来。
温实初从担架上爬起,挣扎着靠在chuáng边脚踏上,搭着眉庄手腕的指尖不住地颤抖,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卫临一叠声地叫拿牡蛎散来!
片刻,温实初搭在眉庄手腕上的手无力地垂落了下来,低低道:不必了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静,周遭的一切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连着人心也冻住了。心中狠狠一痛,我骤然大哭起来,谁说不必了!谁说的!去拿最好的药来,治不好姐姐,我全杀了你们陪葬
采月与白芷绝望的哭泣似绞绳一般一圈圈缠上我的脖颈,叫我窒息。眉庄散乱的发髻旁cha着御赐的一双明珠金钗,衬得一对眼睛愈加失去往日的神采她兀自睁大双眼,眼中闪烁着与太过苍白的容色截然相反的黑幽幽的光芒,晶莹澄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轻轻唤道:嬛儿
我脚下一软,伏在她枕边,落泪道:姐姐。
她艰难地伸手,轻轻抚着我的额发,柔声道:不哭了,我想和你说会儿话,你叫他们都出去罢。我正要吩咐,她的声音更低,似在呢喃一般,实初留下。
我按她吩咐,只剩采月、温实初与我在她身边,她吃力地伸出双手,抱抱,给我抱抱孩子。
我怕她劳累,安慰道:你现下身子虚,等好了再抱吧,日子还长呢。
眉庄轻轻摇了摇头,她产后无力,摇头的力气只带动耳上碧玉银叶耳环轻轻一晃。她极力笑着道: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我垂泪不已,姐姐别这样说,很快就好的。
采月忍着泪把孩子送到她手中。眉庄抱着孩子的手有些发颤,我轻轻托住她的手,相视一笑。眉庄亲昵地亲吻着孩子的额头,宠溺中多了些舍不得,你瞧,他这样小,这样软。
我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笑道:是。不过很快就长大了,你瞧涵儿和灵犀长得多快。我笑一笑,握住她的手,姐姐,你已经是惠妃了。皇上说,只要母子平安,就晋你为德妃。
眉庄恍若未闻,目光爱怜地留恋在孩子身上,像是看也看不够一般。半晌,她看着我道:你这淑妃当得快不快活?
我一怔,轻轻摇一摇头。她淡淡道:是了。你这万千宠爱的淑妃都当得无味,我又何必稀罕什么德妃。
我素知她心胸,劝道:姐姐不在意德妃之位,可是子凭母贵,对孩子的将来十分要紧。
我的孩子不会在意这些。她淡淡回应,转头去看温实初,低低道:实初,你抱过孩子没有?眉庄的语气是少有的温柔甘甜,恳求道:你抱一抱,抱一抱。
温实初目光眷眷看着孩子,双臂瑟瑟发抖,旋即转过脸去不肯再看,口中道:微臣不敢。
我满腹狐疑,正yù说话,眉庄双目微红,眼中晶莹一闪,然而泪水终究没有落下来,只是以一种看彻生死的淡然,低柔道: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温实初低下头去,那晚的事,也是我的错。你不用怪自己。
是么?眉庄难过地别过头,你今日挥刀自残,难道不是自责太深的缘故么?因为失血,她的脸色太过苍白,那一双眼睛就分外地黑,幽幽注视着他,我知道,你终究还是恨我。恨我那一日把太后赐予我和皇上的药酒给你喝下,叫你终身抱憾。她厌倦地摘下头上明珠双钗掼到地上,那熠熠明珠本是因她有孕玄凌特赏她安胎的,太后为了让我再次侍奉皇上,不让安氏与叶氏一味专宠,不惜让孙姑姑在皇上的酒食中下了暖qíng之药,还教我曲意逢迎。我一时激愤,灌醉了皇上,哄实初喝下了那酒。
姐姐我不觉骇然,你糊涂了!
我是临死之人,有什么可怕的?这样糊涂一次,我很欢喜,终身无憾。她眸光如雾霭轻轻在我身上一转,只是实初心里一直有你,所以他很愧悔。
温实初沉默片刻,注视眉庄双眸,你是皇上的妃子。
眉庄静静道:自从十年前他背弃于我,我便再不当自己是他的妃子。她轻声道,抱歉。我明知你喜欢嬛儿。
采月潸然落泪,小姐,其实这些年你心里都很苦,只有温太医真心关怀你,对你好。
傻子,眉庄抬手想去拭采月的泪,你和我都知道,他对我好都是因为嬛儿,从十年前就是。温热的鲜血从她体内汩汩流出,逐渐带走她身体的温度,她极力支撑也无法掩饰住她眼中逐渐失却的神采,像一捧烧尽的余灰,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实初,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一点真心?眉庄喘息着,鬓发被汗水濡湿无力地垂在颊边,有没有过?只要一点点,一点点也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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