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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祺嫔无声无息从皇后与陵容身后缓步走出,yīn恻恻森冷道:皇后娘娘,莞贵嫔这样不听话,可要怎么罚她才好呢?
皇后的笑容依旧高贵而得体,举手投足间皆是一国之母的雍容风范。她微笑道:莞贵嫔最得皇上的心,本宫怎么舍得罚她呢?不只不罚,还要好好地赏呢。她轻声唤陵容,去拿舒痕胶来赏莞贵嫔。继而又向我道:舒痕胶滋养容颜是最好的,莞贵嫔好好用吧,皇上见贵嫔花容月貌,一定更加宠爱,贵嫔也好早早为皇上诞下皇嗣啊。皇后完美的笑容突然出现了一丝裂fèng,语气幽怨道:说不定,莞贵嫔用了这舒痕胶,会长的越来越像本宫最亲爱的姐姐纯元皇后呢,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啊。
陵容行走时盈盈生风,小心翼翼地托着舒痕胶走到我面前,粉面含chūn劝说道:姐姐好好用吧,皇后娘娘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我惊恐地尖叫着,极力推开陵容送到眼前的舒痕胶。陵容丝毫不以为意,只一味柔美微笑,手指沾上一抹舒痕胶,倏地脸色一变,变得恶狠狠的,使劲将舒痕胶抹到我脸上。
舒痕胶清凉芬芳的触感和气味叫我恐惧地尖叫起来,极力地偏过头去,然而陵容的手法那样敏捷jīng准,我如何躲闪得开。
华妃只袖手站在一边,声音幽怨而空dòng,道:你现下可明白了,你的孩子没了,可不是因为我,也不是我的欢宜香。她骤然爆发出来,似哭似笑,如疯似癫,一手狠狠指向我,厉声喝道:我并没有害你的孩子,害了我孩子的,却也是皇后!咱们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她以头抢地,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大声悲泣,如在癫狂之中:你有舒痕胶,我有欢宜香,咱们怎么会有孩子啊!咱们都是没有孩子的可怜人啊!她的额头撞在地上瞬时破了,刹那有鲜血涌出,淋漓不止,仿佛在面颊、衣上开出无数鲜艳yù滴的桃花来,一如三chūn盛景皆凝聚在她身上,却分毫不以为美,只见凄厉可怖。
皇后的声音忽然呜咽起来,如孤舟嫠妇,哀怨不已,嗤鼻道:你们可怜?难道本宫便不可怜?!你们死了的,不过是未成型的胎儿而已。而本宫呢,本宫是亲眼瞧着自己的儿子在本宫怀里断了气息你们的孩子,有什么可怜的!皇后脸上如乌云般的yīn霾蓦地一扫而空,笑逐颜开道:莞贵嫔,本宫还有好东西赏你呢。她朝祺嫔微微使了个眼色,祺嫔神色一转,怀抱一件蕊红色锦袍,缓缓抖开来,却是一件联珠对孔雀纹锦,密密以金线穿珍珠绣出碧霞云纹西番莲和缠枝宝相花。霞帔用捻银丝线作云水潇湘图,点以水钻,华丽而清雅。
陵容掩唇而笑,轻快的声音如huáng鹂婉转,此刻听来却尖锐而刺耳,姐姐一向清贵大方,穿这个是再合适不过了。这衣裳可是纯元皇后初入宫时穿过的,姐姐可要好好爱惜呀!说着一个眼神抛去,祺嫔不由分说便把衣裳兜头兜脸裹在我身上,好似一张巨网从天落下,将我牢牢网住,逃开不得,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如渔网中垂死之鱼,拼力挣扎反抗,也俱是徒劳而已。
我心中着急痛恨,恐惧地转头过去,流朱的颈中一滴一滴滑落下明媚鲜艳的鲜血来,红的如要刺伤人的眼眸一般,她满面哀伤,缓缓地转头道:小姐,流朱可要去了,再不能服侍小姐了。
我一时忘了自己仍在网中,极力呼喊道: 流朱,你可要去哪里?你怎么不要我了!
流朱淡淡微笑,面上的哀伤如凝滞不前的流水,轻声道:小姐,咱们主仆一场qíng同姐妹,眼下qíng分是到头了。少夫人和小少爷在下面寂寞的很,无人照拂,流朱可要去服侍她们啦,小姐自己保重。
我听得心头如遭石击,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却见嫂嫂依稀是往日模样,娇俏可人,怀抱着致宁道:从前只叫你娘娘,如今咱们不在一道了,我便叫你一句小姑吧。我与致宁福薄,不能追随夫君了,你与夫君,可都要好好的才是。莫叫我们先走一步的人牵念不安了。
致宁的啼哭声仿佛还声声入耳,我大哭不已,嫂嫂实话告诉我,怎么会如此的?
嫂嫂摇头叹息不已,小姑只细想想,十月的天气,哪里会轻易得了疟疾呢?
那边厢陵容却盈盈然唇齿生笑,羽扇轻摇,俏然道:桃花开得再好,终究也是俗物罢了,哪里及得上夹竹桃风韵多姿呢。
嫂嫂只淡淡一笑,回应道:是么?桃花与夹竹桃本是同科,何必相煎太急!纵然要分个是非高下,也只在人心罢了。
陵容不骄不躁,取扇障面,浅笑道:人命都自身难保,何谈人心呢。今生高下生死都已分明,薛小姐好好去修一修来世吧!
梦境的含糊里,陵容称呼嫂嫂,终究只以一句清晰入骨的薛小姐代之。
我无心去考较其中的分寸纠结。只是一味大哭。双亲花白的鬓角、衰老的容颜如走马灯般浮现在眼前,我伸手抓也抓不住,声嘶力竭也唤不回来。哥哥的容貌也似被岭南湿润的瘴气遮掩,越来越模糊而暗淡,终于消失不见。
后宫-甄嬛传Ⅳ 3.雨霖铃
我心中的冤屈与愤恨如困shòu一般左冲右突,几乎要在心上刺出一个口子爆裂开来。顿时化作毒蛇猩红冰冷的信子,牢牢地缠上我的胸前,蜿蜒其上。似乎是谁的手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那样用力,仿佛是恨毒了我一般,掐得我喘不过气来,胸口似乎被鼓槌一下一下大力敲击着,生生地如要裂开一般疼痛。疼得我大声惊呼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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