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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欢喜自得之色,道:那就命你念一句带梨花的诗来助兴。

午后宫门深闭,我凝视窗外梨花,未及多想,信口捻来一句:寂寞空庭chūnyù晚,梨花满地不开门。(1)

言甫出口,我立时惊觉,难免有些不自在,暗暗自悔失言,君王面前怎能谈论这样自怨自艾的诗句,何况是失宠嫔妃的伤qíng自况,这样突兀念来,实在是有些不吉的。

然而玄凌并未觉得,只是道:是chūn日的季节,宫门紧闭,梨花又开得多,只是朕与你相伴而坐,怎能说是寂寞呢?虽然应景却不应时,该罚。他转头见窗前案几上有一壶未喝完的梨花白,遂取来道:罚你饮酒一杯。

我信手接过,笑盈盈饮下一口,看着他双目道:宜言饮酒

他立刻接口:与子偕老。说着挽手伸过,与我jiāo手一同饮下。

他脸上带笑,问我:是喝jiāo杯酒的姿势。

深宫寂寂,原也不全是寂寞,这寂寞里还有这样恬静欢好的时光。我满心恬美,适才的酒劲未褪,现又饮下,不觉双颊酡红,映在镜中如飞霞晕浓,桃花始开。

我半伏在案上,笑着向他道:臣妾已经念过诗句,该四郎了。切记要有梨花二字啊。

他想了一想,脸上浮起不怀好意似的笑容,慢慢道: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2)

我一听羞得脸上滚烫,笑着啐他道:好没正经的一个人!

他qiáng忍着笑道:怎么?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方算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他道:朕愿与子偕老,嬛嬛容颜不改,朕鹤发童颜,不正是苍苍白发对红妆么?他一把把我高高抱起,轻轻放于chuáng上,我明了他的意图,摇开他的手道:不许使坏!

他低头,笑意愈浓,才刚拿你妹妹来玩笑朕,现在看朕怎么收拾你这个小坏东西

我边笑边躲着他道:嗳嗳!四郎你怎么这样记仇啊?

他捉住我的双手拥我入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锦帘绡幕半垂半卷,正对着窗外洁白月光一般的梨花。点点繁花与柳絮轻绵无声的纠缠飞舞。我模糊的记得梨花花蕊的样子,花瓣中间的淡淡红晕的花心的模样,如冰玉般清慡宜人的姿态,其实和那一日我与玄凌相遇时的杏花是很像的。

浅金的阳光自花树枝桠间和缓流过,洁白的花朵开得惊心动魄。窗外风过无声,梨花飞落无声,窗内亦是无声,他的动作轻柔而和缓,生怕伤到腹中幼弱却蓬勃的生命。暖暖的阳光寂静洒落,习习清风,花瓣静放,我在拥抱他身体的一刻几乎想安然睡去,睡在这chūn深似海,梨花若雪里。

是日玄凌下了早朝又过来,我刚服了安胎药正窝在被窝里犯懒,房中夜晚点的安息香甘甜气味还未褪去,帐上垂着宫样帐楣,密密的团蝠如意万字不到头的绣花,配着茜红的流苏绡丝帐,怎么看都是香艳慵散的味道。

玄凌独自踱了进来,刚下了朝换过衣裳,只穿一件填金刺绣薄罗长袍,越发显得目如点漆,器宇轩昂。他见我披头散发睡着,笑道:越发懒了,日上三竿还躺着。

我道:人家遵您和太后的旨意好好安养,却派起我的不是来了。我还嫌成日躺着闷得慌呢。说着作势起身就要行礼,他忙拦着笑:算了,朕和比玩笑一句你就当真,还是安静躺着吧。

我忍俊不禁,这可是皇上金口说的,回头可别说臣妾不是了。

他捏一捏我的鼻子,踢掉足上的靴子,露出蓝缎平金绣金龙夹袜,掀开被子笑嘻嘻道:朕也陪你窝一会儿。

我把一个用野jú芍药花瓣装的新荷色夹纱弹花新枕头垫在他颈下,顺势躺在他腋下,看着那袜子道:这袜子好jīng细的工夫,像是安妹妹的手艺。

他低头仔细看了一会,方道:朕也不记得了,好象是吧。她的针线功夫是不错的。

我无言,于是问:皇上方才从哪里来?

他随口道:去看了沈容华。

我微笑:听说姐姐身子好些能起chuáng了,一日两趟打发人来看我。

他有些诧异:是吗?朕去的时候她还不能起身迎驾呢?

我心下狐疑不定,昨日采月来问安的时候已说眉庄能够下chuáng走动了,只是不能出门而已。想来为了禁足一事还是有些怨恨玄凌,不愿起身迎驾。遂道:姐姐病qíng反复也是有的,时疫本也不易好。

他唔了一声也不作他言,半晌才道:说起时疫,朕就想起一件恼人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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