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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等一声惊呼卡在嗓子眼儿里,又咽下去了,年轻的固然偷笑,年长的却暗中埋怨:这太子好不晓事,倘若你一时失手,跌伤了太子妃,你没个事,我们回去却要跟着挨骂了。越发警惕,生恐这夫妇二人又要生出甚个幺蛾子来。

好在九哥不是那等好疯的,玉姐虽胆大,毕竟是女子,更矜正室身份,亦不做撺掇冒险之事。

这小夫妻二人外头玩得畅快,同乘而归。到得东宫,玉姐道:风尘仆仆,且换身衣裳再去弄旁的事儿。九哥深以为然。正携手往后yù换衣裳时,李长福匆匆迎将上来:殿下、娘娘,梁相公与靳相公等了有一盏茶了。

玉姐心道,怎地只出去这一会儿,便叫宰相逮个正着了?又想恐有急事,否则九哥出行,又非私自出宫,宰相必是知道的。忙推九哥道:恐是急事,你九哥拂拂前摆,道:我先去见他们。玉姐叫住他,与他正了正头上冠儿,道:休急,虽是急事,恐也不甚大,否则早找将出去了。

九哥一点头,急往前寻两位宰相去了,玉姐却慢条厮理问李长福:大哥淘气了不曾?李长福陪笑道:大哥极好的,程娘子早间还教他查数儿来。玉姐道:她是个用心的人。李长福晓得小茶儿是玉姐娘家旧仆,自不会说些挑拨离间之语,顺着玉姐的话头儿,赞了她几句。玉姐这才问:两位相公这般急促,可说了是甚事不曾?

李长福道:奴婢哪敢问宰相?不过看两位面有急色,行止却又不甚急躁,当是于相公们不是甚大事,却又关着咱们这里。玉姐从不觉小瞧了这些宦官宫人,禁宫里能存活下来,必有过人之处,却不想李长福如此细致入微,轻轻哦?一声。

李长福亦不敢卖关子,续道:倒是两位相公闻说娘娘与殿下尚未归来时,面色有些儿不大好看。说完便将又低眉顺眼儿,垂着手儿跟着玉姐身后,玉姐扭脸儿看他时,他却又悄抬眼儿打量玉姐。玉姐一笑:你倒机警。李长福年纪比玉姐长上十余岁,听玉姐这般说他,却一丝儿恼意也无,只陪笑道:娘娘这奖了。玉姐不免多看他一眼。

李长福心头一喜,满宫里有眼睛的都看得见,这个娘娘不同寻常,与太子伉俪qíng深,只可惜原是宫外成婚,平日习惯与宫内不同不惯用宦官,却好信宫外带来的几个宫人。两宫都治她不了,李长福也不生那背主之心,只好挖空心思于玉姐面前卖弄能为,好叫这女主人知道他有用处。今日有玉姐这一语夸赞,李长福也颇觉满意。

果然不出数月,玉姐渐将一些事务jiāo与他管,使他与外jiāo往、管束宫人宦官等。

却说九哥因听说梁宿、靳敏似有急事来寻,衣裳也不及换,便往寻他两个。二人皆是宰相,养气功夫到家,来时面露急色,真个叫引入殿内喝茶,却也坐得四平八稳,还要品一品这东宫茶水,茶是好茶,水是每日宫中使水车往郊外山里运来的上好泉水。两个品茶也品得怡然自得。

虽都是老者,依旧耳不聋、眼不花,闻得脚步声,都放下茶盏儿,将面皮一抖,眼中复现焦急之qíng。都起身,抬头见九哥进来,一看之下,又对着九哥身上衣裳皱一下眉。他们是晓得九哥出行的,拦是不好拦,九哥并不耽于此道,然两文臣,见储君外头游猎如此欢乐,心内实不甚欢喜。

九哥却先致歉,道是回来得迟,叫两位久等。梁宿亦回一句:还望殿下日后少田猎。九哥颔首,道:受教了。因问梁宿为何而来。

梁宿道:今日政事堂翻看本章,靳敏见着一份上书,事涉北乡侯,故我二人急来见太子。

九哥道:这却奇了,北乡侯自西南归来,因又得了幼子,镇日并无甚jiāo际,他又不好生事,有甚值得上本的?

靳敏躬身道:却是为着他西南立功事。

经靳敏解说,九哥方明白这里头的来龙去脉。原来朝廷赏功,洪谦除得了金帛外,还与荫录一子。这赏格是早经拟好了的,上下皆无异议,不意拟旨时却又遇着件尴尬事儿金哥究竟在不在荫封子弟之内?为着金哥身份,暗地里便吵将起来。

因洪谦原是赘婿,这金哥随了母姓,然究原先之契书,金哥并不是在他做赘婿时生的。然金哥又确是他长子,且是入了程氏宗谱的。便有人以金哥是出继,有人以金哥并非出继乃是依赘婿之惯例。两下里吵得不可开jiāo。

若是出继,则洪谦之功荫与金哥无关,若非出继,却又有另一种说法。一方说:已非同姓,如何得荫?另一方说:难道程炎非洪谦亲子?程炎并非出继为赵质之后。

九哥忽明此中关窍,洪谦外戚贵重,人品高洁,荫与不荫,皆不算大事。事在出继二字,九哥自家也是出继来的。

梁宿见他似是明白了,心中更是紧张,官家与九哥两个,他更喜欢九哥,然若九哥将亲生父母置于官家之上,他便是要死谏的。眼见官家一日不如一日,行将就木,未知九哥将来是个甚样章程,梁宿心中也拿不定主意,却要借此事试一试九哥心意。

九哥沉吟半晌,将拳头捏起抵着嘴儿,许久方道:虽是骨ròu之亲,血浓于水,终是两姓旁人。荫子可,袭爵不可。

梁宿大大放心,躬身道:如此,臣等明白。

九哥道:新年将近,官家龙体欠安,休要为些许小事争吵,惹他老人家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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