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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家七哥与原侯家三姐定亲,事未定,亲中宗室暗骂燕王家jian狡!却又无计可施,谁叫人家捷足选登了呢?且燕王家七哥生得也好,真个温文尔雅,平易谦和,真个要拿自家孩子与他比,倒好有一大半儿比不过他。

一时间京中风声,好似他真个要做太子了一般。然则彼时三王初丧,这七哥连族兄弟的孝期都还未过,并不敢张扬,恐御史参他不哀戚,因小失大,只多与原侯家来往。这般做派,却又叫宗室再骂无耻。

虽不敢带出来、亦不敢说出来,心中难免不快。吴王常于家中大骂:慈宫竟是要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中么?好将人做猴儿耍哩!不如将三省六部的官员悉赶回家,将三公九卿全罢了官儿!将天下宗室全坑杀了,好叫慈宫做天子,陈家据朝廷!被王妃捂住了口:你作死也不看时候儿!

吴王实是气愤,他与官家血脉亲近,自认比燕王有能耐,儿子都比燕王生得多,孙子更多,便是闭着眼睛往下点,也该是他家中比燕王家更容易中。哪料这混蛋嫂子横生枝节,竟弄了这一出儿。吴王要不生气,便不是吴王了。越王家里恐也如此,越王已薨,老王妃尚在,也是脸不是脸,直接靠了病,正旦都不曾进宫。

众宗室原是希冀着自家能出一天子,纵是出续,也好添些光彩、得些实惠,哪知孩子还未送到官家面前,便说已叫燕王家七哥比下去了,只因七哥背信弃义,抛了原定的方家姐儿,抱上了陈家大腿,要做原侯女婿。

此事好有一比,便譬如这科考,是个读书人做梦都想着自家能高中,凡有试,多半要下场试上一试。有些个人是qíng知学得不好、书温得不熟,也不免抱着侥幸,常想若万一中了呢。似这等人,考完了,说不中,也止垂头丧气一回,收拾书本,来年再中。若是还未考时,有人说今科某某必中,原是考官许了,那他心中便会不平,纵是考完发榜了,出了这等事,也要不平。好似只要公平考试,他便能中,这作弊的抢了他的饭碗一般。

如今宗室中便是有这么个想法儿的居多。却不敢与慈宫闹,实是慈宫积威数十年,近来虽不见她再多施辣手,不知怎地,众人心中还是有些儿顾忌。纵如此,背地里也没少有人嘀咕。那是整个天下啊!家中子弟但有一个侥幸中了,提携着全家不用为钱财发愁了,闺女也不用嫁商人了,多好!

市井之中嘴巴更毒,不知怎地、也不知自何处便说出许多歌谣来,传得最广的还要数:天子不决事,陈氏决天子。不消数日,便传得人尽皆知。

往常这等市井中言,官家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此番却不同,几乎是一听到消息,便有重臣求见。往常最好碎嘴的是御史,他们的消息简直比家中厨下常往外买菜的二大妈还要灵通,有事无事便要往四下探听消息,旁人不知的事他们先知、旁人未觉的事他们先觉。

这一回,竟是宰相比御史还要碎嘴,靳敏得了消息便来报了官家。七哥事一出,靳敏心便不安,这七哥行事好没计较!悔婚便是背信弃义,人品不好,与陈氏合作,与虎谋皮,是为不智。且,若存着利用陈氏而后有所图谋的心思,便是城府极深。做臣子的,愿意辅佐一个雄材大略的君主,却不能伺候一个满腹yīn谋的主子。

靳敏手中捏着一把汗,暗道总是赌一把,赢了,不特有了好声望,纵陈氏伏法,他也不消受牵连,输了,不过是将原本不该得的再退回去,以往阿附外戚之名也可洗刷了。思及此,心志愈坚。

不料官家开口,却不是说此事,只问靳敏先时议的继嗣之人,可有结果。靳敏道:前与宗正等翻检籍簿,正在梳理。官家便召诸相议事,梁宿等赶来时见靳敏已到,眼中不由疑惑。靳敏微一点头,待诸人见礼毕,方轻声慢语将自己方才所报之事并官家yù问之事说了。

梁宿道:未知官家如何决断?问完,不见官家回答,却是一殿寂静,梁宿正待再问时,耳边传来一阵咯咯之声,不由背上一紧,细辨时,却是官家在磨牙。只听官家问:吾家可有心志坚定的好儿郎?

梁宿听官家这般发问,便似身上压着的大山叫人搬走了一般,道:正在细辨。必叫官家满意才好。正旦将近,官家或可趁正旦之时,宣他们入宫饮宴,也要亲自考较查看。他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死,恐眼下说了,消息传出去,慈宫又有要生事,若官家顶不住慈宫,先时的力气便都白费了。

官家一点头,梁宿又道:臣观官家面有忧郁之色,有事郁结于心便不好,不妨往道观里品品茶,往大相国寺里参参禅。

官家连死四个儿子,左右都与陈氏有莫大关系,尤其赵王,显是官bī民反,这等血xing,官家尤其痛心。若与慈宫争执时,他又有些儿茫然,似空有一身力气,不知往何处使来他实不惯与慈宫相悖,不知如何与之争执。纵有心,眼下却不甚得其法。既然朝臣与慈宫有隙,则朝臣说甚,他便做甚好了。

且他心中确实不安,人便如此,每逢此时便要求助神佛。管你是登基还是造反,管你是娶妻还是入葬,卜上一卦,心中也好安宁些儿。也就生孩子不好预先定了时辰,然若这孩子生得日子不对、时辰不好,日后也要叫人指指点点。

官家心意既决,外头道家顶有名的道长便是这清静了。却不是官家往外去,而是宣清静入宫来,入得宫里,茶也是宫中的贡茶。沏好了,薄胎瓷盏儿奉上,两人静坐不语。许久官家方道:我心中有一事不决。

清静笑道:官家果不决事?听得官家耳朵一跳。清静复作高士状,他留三绺须,真个有些儿神仙模样:有人yù为官家决哩,前几日,好有人拿两副八字与贫道,叫算来。官家道:卿试言之。清静将这两个八字拆解了,道:虽是原侯拿来,贫道也不好不说实话,这八字委实不够厚重,承不得大福气。

官家亲拿笔记这两个八字记下了,暗道,这两个必要黜了!定下决心来,心中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意来。待清静也和颜悦色了起来,问起清静平日爱做甚事。清静答曰:平日做功课、讲经,得闲时也与寄居相国寺的不悟和尚辩难。

官家便对不悟生出好奇来:其人如何?

清静笑道:官家面前,不好妄言,官家何如亲试他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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