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页(2 / 2)
程谦一叹,与程老太公作个揖,携妻带女回房去。院儿里李妈妈早点起了灯,急得要生要死:姐儿哪去了?待看到玉姐方两腿一软,又见秀英母女脸有泪痕,把许多话都放回肚里,匆匆抱过玉姐:我给姐儿洗脸去。
秀英就着灯光一看,女儿耳朵通红,心中大痛:我与她洗。
秀英拧了手巾,摊平了往玉姐脸上贴,玉姐不由一闪,秀英眼泪又下。玉姐害怕,伸手要抓手巾:娘,你别哭,我擦脸,我不疼的,你再拧我一下儿。
秀英轻抚她柔嫩软滑的小耳朵,几要哭死过去:我的儿,我心疼你啊。程谦上来扶着她,又温言对玉姐道:你娘吃醉了哩,不怪你,她想给你擦脸。又戳一戳秀英。
秀英轻手轻脚与玉姐擦了脸,又哄她说话,问:疼不疼,是娘不好。抓着她的手,令她打还。玉姐缩了手:娘会疼哩。
秀英心里一酸:娘犯了错,打也该哩。玉姐依旧摇头,后拧不过秀英,便轻轻摸了秀英脸上一把。又说:文郎哥哥说,他读书还要挨戒尺哩,都不怕的。
秀英恨恨地道:再不许提他!一字不许!你要理会他,就是要我死!你自家好生读书,你又比谁差哩?
玉姐不敢再问,便以有人笑话她不如文郎,立意为母亲争气。自此愈发用功,又不肯与文郎玩。
秀英也不再往赵家去,唯寻何氏说话。
第16章 结jiāo
自间壁赵家老安人做完寿,隔不一月,程老太公也做起寿来。程老太公拐苏先生回家,使的就是这个借口,他的生日便恰在这十月末,只不是七十岁,七十岁的是林老安人,程老太公长林老安人三岁,今年七十三了。
苏先生端方君子,自想不到此节,程老太公万事做绝,还要勾一勾苏先生的恻隐之心: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接自己去哦。不晓得还能与先生处几日哩。惹得苏先生平白无故叹息了许多声。
既做寿,少不得往外间酒楼食肆里订上几桌上好席面、打上几坛好酒,又下帖儿与左邻右舍亲朋故旧。程老太公在江州城里也有几个老友,林老安人娘家也有两门亲戚,都知他家景况,来与他做脸。
同在江州城,玉姐与林老安人娘家亲眷并不相熟,林老安人自思程家无甚亲族,一力yù把素姐秀英等与娘家粘作一处,图日后好有个照应。却不想素姐腼腆,秀英要qiáng,两下里并不曾多亲热。林老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恐自己一日去了,娘家人不肯为自家女儿撑腰。
眼下正有这样的机会,林老安人把眼睛放到了玉姐身上。却说玉姐自从赵家寿宴回来,便一心随苏先生读书,门儿也不曾出。她自幼便被长辈眼珠儿似地看着,平素不过往街坊家里走走,如今天气也凉了,秀英又自觉在赵家置了气,玉姐更不敢提出门玩耍。闻得家中有人来,玉姐也是欢喜。
故而林老安人将她与林家几个小娘子凑作一堆时,玉姐笑得格外甜。林老安人是幼妹,这林家与玉姐一个辈份儿的皆成家立业了,能与她玩耍的,竟大多是小辈儿。林家与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虽不大富大贵,也是个殷实人家。然则人口多,摊到各人手里的就少,不及程家玉姐一根独苗儿,有甚好东西皆归于她一人。
四、五岁一边儿大的小人儿,正在天真率真之时,心里有什么,口上多半就说什么。玉姐虽年幼,不得盛妆,然手上也挂着两副镯子,身上也带着几件玉佩,房里又有吃食、玩器。小人儿们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夸赞:屋子比我的大多哩。、那个瓶儿只我爹娘房里有,我房里没的。、这是外头张记点心铺子里的,可好吃。、这镯子真好看。
玉姐听在耳里,肚里不免有些得意:只当是自己家。她这话还是向程老太公学来,程老太公对苏先生,便是如是说。孩子们听得此言,也乐开了。
玉姐既做了长辈,便要有个长辈的样子,平素是玉姐拿眼睛眼巴巴瞅人,瞅得人不忍心了,她要做甚便做甚,百试不慡。如今被一gān小辈儿们一齐眼巴巴地瞅着,吃食也散了、玩具也分了,九连环给了位侄女儿、气毬叫个侄子给讨了去,身上也少了一块蓝田玉佩,她自家犹觉开心。
晚间秀英前头宴散,回来一看闺女,几乎没背过气去:我一生好qiáng,怎地养了你这呆货?
程谦见不得女儿受责,开解道:谁叫她是长辈来?头二年是年纪小,话且说不全,如今给个见面礼儿,也不为过。甚好处没有,你道那是我们么,就肯真心对玉姐好。
秀英一天忙累,气道:给也须看准了人给,总不好ròu包子打了狗,倒得挑可给的方好。这个冤家倒好,白做一回冤大头来,自家还得意哩。
玉姐听得委屈:谁个可给?谁个又不可给啦?都是一处玩的。
秀英双目失神:作孽哦!怎地我似安人,你倒似了我娘?我不活了!
程谦本待说,我闺女岂似岳母那么绵软,回看秀英模样儿不对,这话倒咽下了:你娘累着了,说些胡话哩,玉姐去叫李妈妈伏侍你睡下,明早起来你娘与你道不是。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