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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大街上忽然被人说只能活四十多岁,都不会太开心的。

王粲年方二十二岁,又是世家子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自觉健康得很,因恼道:“你谁啊?”

那男士身后的医工大约是见惯了这等场面,忙道:“这位是陛下征召来长安的医师,张机张仲景,此来是奉陛下之命,来给府上士孙老大人请平安脉的。”

张仲景已撕了一页纸出来,就在那医箱之上,用炭笔写起东西来,写好了递给王粲,道:“我这里给你开一剂五石汤,你现在回去就照方抓药,好好吃药,那么你还有救。”他说完了,也不看王粲什么反应,对那医工道:“咱们走吧。”就一前一后进了士孙府。

王粲捏着那薄薄一页药方,哭笑不得,揉作一团要扔又止住,最后塞在袖子里,翻身上驴,边走边嘟囔道:“这长安城里,都是些什么神经病……”

大司农府中,士孙瑞面对突然而来的卢毓,心知必然是皇帝又有旨意。

看着卢毓,那日殿上的羞恼又袭上心头,士孙瑞衣袖轻摆,遮住了方才要奴仆送来的那根麻绳,端坐不动,凛然道:“卢小公子又有何见教?”

卢毓上前行子侄礼,一笑露出腮上的小酒窝,极为稚气可爱。

他站定道:“士孙伯父误会了,我今日来,是陛下有一道恩旨给您。”

士孙瑞见他态度和缓,面上冰封之色稍减,却不敢相信,道:“恩旨吗?”他攥紧了衣袖下那节麻绳,道:“我与你父亲也算旧友,你看在他的份上,坦白告诉我。若果是恩旨也就罢了,若不是……你告诉我一声,别叫我活着接了这旨意,辱没门楣。”他以为皇帝年少气盛,这是此前当面没发泄够,又追到府中来。

“伯父想到哪里去了?”卢毓笑道:“陛下说,‘君荣一生为国,当初诛杀董卓,也曾参与筹划;任尚书仆射多年,又做大司农,都兢兢业业,颇有政绩。如今虽然病老辞官,但朝廷总不能无所表示。’因此派我前来,传恩旨,封您做澹津亭侯呢!”又道,“那日殿上的事情,您也别放在心上。陛下说,他是要警告朝中绥靖苟安之人,拿旁人做筏子都不够分量,这才借了老大人的名望一用。陛下心里清楚,您是忠于汉室的。”

士孙瑞望着虚空发愣。

皇帝原来一直记着他的功劳,如今不提他的罪过,还要封他亭侯。这般他告老还乡,外人不知内情,便只当他是荣归。

卢毓见他不动也不言语,正有些奇怪,犹豫要不要把诏书递过去,忽然就见面前的老人眼中淌出两行热泪来。

士孙瑞接了诏书,看到起首“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一生光景从眼前掠过,再忍耐不住,伏案恸哭起来。

卢毓虽然年幼,但大略也能明白老人此刻的心情必然是极为复杂的,因此悄悄退了出去,与等候在厅堂中的士孙萌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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