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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密布污泥的缝隙当中,在关不严的门缝当中,在丝丝攒钻的风里,总觉得有一双双窥视的眼睛,它们的视线下流而贪婪地无形舔舐着,如跗骨之疽。
程翥家的卫生间够大,镜子也有好大一片,比起绵绵那群租房里狭小的卫生间,要把自己照得清楚得多。可越是清楚,就越无法掩盖某些似乎一直残存无法消弭的痕迹,仿佛能够思考的这一个自己脱离了惨遭蹂躏的这具身体,浮在半空,看着另一个伤痕累累的自己是如何被捆绑、被欺凌、被玩弄,看着自己的表情从茫然到痛苦又变得诡谲和难以控制,身体内部却如海浪般涌上来一阵阵陌生古怪的感觉,像是把自己活生生给撕裂了——性原来是这样的吗?原来还有这样的吗?
他冲进浴室,把淋蓬打到最大,没有开换气扇,白色的雾立刻朦胧了所有玻璃制品的表面,那些不停重复着耸动的画面都消退下去,只剩下一层晦暗的影子。那些应该很脏,很恶心,油腻的、丑陋的,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朝他逼近。他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反复地搓洗着皮肤,让红痕加剧,把伤口扩大。疼就对了,疼就好了,疼就记不得别的感觉。水太烫了,他躲在浴室的一角,贴着背后冰冷的瓷砖,冷热的刺激在身体里交汇,他沿着凝结水露的轨迹慢慢地滑坐下去。
没有人能明白,这就是他无法述说的原因;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我到底怎么了?这副身体好像坏掉了,认知和呈现的电路像是接错了,思维和身体对于同一种感受产生了截然相反的反应。明明只要想起就觉得很难受,想吐,反呕,紧张和神经衰弱,大脑抗拒着不愿接受;但身体却毫无阻滞地兴奋起来,似乎颇为回味,甚至残留着一股无妄的空虚。
他绝望地坐在那里,试图纾解……。他不愿意去看背叛了自己大脑和情感的身体的某一部分,于是只能像脱水的鱼儿那样难以呼吸地大张着嘴,仰头望着浴室的吊顶,看那里水珠凝结成滴砸在自己的额头当中,看堆在架子上乱糟糟揉成一团的浴巾毛绒的边际朦胧再放大。他突然想起,这应该是程翥的浴巾。他今天困得没来得及洗澡,于是只用它随便地沿身遭擦了两把,就丢在这里……
这个想法没来由地令他口干舌燥,好像原本脱节的身体和灵魂重新对上了交轨。他想起上一次用这个浴室时的景象:……那时候,身体是心灵的乐器,亭匀的肌骨是无数条细密交织在一起的白亮的弦,随着撩拨无数次地绷紧又松驰;然而现在,所有的音律都错乱了,无法遗忘的记忆变成了这具身体上盘桓不去的鬼魂,只要想起,就无风自动、无弦自鸣,仿佛鬼打墙一样地反复陷入当初的境地。
这不对,我应该很厌恶的……我明明觉得恶心……
但身体忠实地痉挛起来,羞耻地出现无法抗拒的生理反应——与其说是性,倒不如说是某种条件反射的应激。……但在浑身的混乱与错位当中,只有一双眼是清醒的,于是紧紧捉住了视野边缘的物事,尽力地伸长身子,脖颈直至下颌挣扎着扬起一道昂长的曲线,张开嘴叼住架子上落下的浴巾的一角,轻轻往下一扯。
那一大团柔软的绒面朝他落下,暖融融地替他掩盖住所有肮脏的部分,替他挡住那些劈头盖脸落下的滚烫又冰冷的袭击,浑身被想象出来的残余气味包裹起来;他几乎立刻尖叫起来,浴巾被弄得一片狼藉,整个人失去支撑地瘫软在积水里,抱着它裹紧了身子微微抽搐,直到热水将那些罪证的痕迹逐一冲淡。
(上述情节语言描述部分有删改)
太丢人了,以至于徐步迭在浴室里缩了很久不敢出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生怕自己叫得太大声吵醒了爷俩,更怕程翥发现自己把浴巾莫名洗了晾起来问他,一夜都辗转反侧,被乐乐踹了十几脚。
但他到底是多虑了,程教授根本没那个功夫观察如此入微,他一大清早起来眼皮都挣不开,囫囵刷了牙就匆匆踩着点出去赶车了;也说巧不巧,这段时间正逢年尾,程翥学校里要筹备考试,工作室里面也要年终截稿,两边忙,还要经常出差,基本脚不沾地也照不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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