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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于宵衣旰食了。
孙熊因文采斐然、字迹工整,如今跟在贺熙华身边做些抄录,几乎日日与贺熙华同进同出。无奈贺熙华无家无室、无亲无友,平日里穷极无聊,除去偶然看书作画读读话本外,就没旁的喜好。
孙熊与他整日憋在衙门里,卯时进衙门,办公到午时,歇息大半个时辰继续,到戌时用晚膳,再歇息大半个时辰,再回去抄录,一直到亥时方止。不知道贺熙华这小身板如何扛得住每日埋首案牍近八个时辰,反正他这八尺有余的壮汉已是疲惫不堪。
更惨烈的是,知县大人对他青眼有加,他的吃穿用度与知县大人并无差别,特别是每日在一块用膳,已然成了他最痛不欲生之事。国朝历来外戚奢靡,可贺熙华却怎么都不像个外戚世家的贵公子,反似个苦行僧,整日不是牛肉胡饼,便是馒头白菜,吃的孙熊两眼发绿。回想起来,哪怕先前四处奔逃,还能时不时买点烧鸡配酒,这日子反倒过的江河日下了。
沽名钓誉,这贺熙华学的怕不是王莽?
“孙兄。”贺熙华悦耳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本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孙熊深吸一口气,仍恭恭敬敬道:“敢问大人有何吩咐?”
“县学那边最近缺先生,本官便想让衙门里所有识文断字的属僚一同前去讲学……”
“小的才疏学浅,不似各位大人功名在身,小的只怕误人子弟,教坏了好好的童子。”
“无妨的,”贺熙华笑意和煦,“均是开蒙的童子,以孙兄的才学,绰绰有余。”
孙熊讷讷不语,半晌道:“可我这边抄录的差使……”
“见缝插针吧,”贺熙华笑得淡雅,语气却是不容置喙,“可酌情给你加点工钱。这个忙,你不会不帮本县吧?”
孙熊没办法,只能垂首应了。
贺熙华满意地点头,忽而道:“抬起头来。”
孙熊心中骂他多事,依旧缩着头,“小人容颜鄙陋,怕吓着大人,丢了差使。”
“容貌乃是父母所赐,怪不得你。你若为此自卑胆怯,那岂不是不满令尊令堂的馈赠,岂不是大不孝?”贺熙华循循善诱,“故而为了你父母,你也该堂堂正正地抬起头来。”
竟将此事联系到孝道上,何其刁毒。孙熊到底不愿做个不忠不孝之人,便咬着牙抬起头。
贺熙华微微挑眉,看着眼前依旧灰头土脸的人,“你虽没官身,可也是在为朝廷做事。首要一条,便是仪表整洁。去,我那有块胰子,速去净面。”
孙熊拿着胰子,不情不愿地去了衙门后的小池,默然对着水中倒影发呆,半晌,他取了一块尖锐的石头对着自己的脸,咬了咬牙,比划了半天,最终合上了眼。
他从不大的后院招摇而过,路上巧遇的个人均捂住口鼻,满脸惊诧。他不理会这些惊悚的眼神,自顾自埋头走路,直到重新回到书房,在贺熙华面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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