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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lya并不知道,那时的孟时雨心中正充满对世界无因的怒火,或许火星是季鸣则投下的,或许汽油是季子羽之流浇上去的,但后来,孟时雨的愤怒开始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却因为并不能落到真实的世界,于是便向内烧灼着他心里一切可以烧灼的东西。他感到一种无能为力,他没办法为自己复仇,没办法把陈献云从那堆泥淖中拉出来,没办法帮楼下的流浪汉,他在互联网上眼睁睁看着过去在北京认识的农民工朋友被从群租房里扔出来,他甚至转而恨起自己的专业。
他想为什么德勒兹说什么游牧,自己却住在大别墅里,为什么巴特不上街,为什么福柯的男朋友们人人蹑高位,是因为知识可以通过性交传播吗?
这样的愤怒经年燃烧,以至于和孟时雨同一所大学的中国人,回国说起你们或许认识的“哲学系那个不爱讲话的gay”,孟时雨的朋友们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直到有一天,孟时雨被法国同学们叫上,一起推着垃圾桶堵住了校门。他们占领了整个大学,用奇奇怪怪得标语挂满楼道,把床垫和枕头拖进阶梯教室,他们自己给自己上课,在走廊张贴生活规范,轮流打扫卫生,(但就是有人乱扔避孕套)。在某个夜里,孟时雨和Bolya恰好拼到了同一个床垫,他们躺着聊家乡那些法国人盖的教堂,玛丽勒庞的愚蠢,他们抚摸对方的肌肤,他们做爱。孟时雨自虐一样操纵着Bolya,他需要更多的疼痛,他幻想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报复,对季鸣则,也对自己。但Bolya的力气比他大得多,工人用不容置疑、不可拒绝、不能阻挡的温柔压倒了孟时雨。仅仅是春霖一样落下来的亲吻和爱抚就掏空了年轻人,更不要说当Bolya真正进入到他体内。Bolya问他,我可以吗?而季鸣则总是说,我进来了。
爱不该是宣告吗?宣告我来到,我爱你,宣告一场不可拒绝的行动。爱可以是对话吗?互相展露,互相说服,我可以爱你吗?你可以爱我。
空荡荡的教室里黑着灯,他们沉默不语地进行着一场关于爱欲何为的教学,最后,Bolya问孟时雨,你快乐吗?孟时雨来不及回答就睡了过去,他潜意识知道,这个才认识的工人会一直抱着自己。早晨,当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他的鼻尖果然还抵在Bolya的胸口,孟时雨磨蹭了一会儿,抬起头,他看到外面墙上多了一幅标语:所有颜色都是美的。教室的黑板上还留着昨天写的字,一切皆可能。
之后没多久,他加入了导师的课题组,和师兄师姐们一起拖延论文,一起跑到工厂里去。那火终于不再烧着他自己。
那段时间EM厂似乎还能苟延残喘,周末,Bolya就在孟时雨身边做一个打败无聊的骑士。他们在圣德尼的小巷子里吃烤爸爸,在圣图安的跳蚤市场淘盗版的球衣,Bolya揽着他去看共和国广场每周都有的,五花八门的示威活动,“夜间站立”才过去,白天,要求智利政府道歉的和呼吁不吃狗的分列两端,有时候比赛嗓门,有时候又遥遥呼应。他们在特别炎热的时候脱得精光,和没钱离开巴黎度假的人们一起,搬着沙滩椅,躺在塞纳河边晒太阳。
高温让孟时雨总是脸红,他像见到太阳就急忙抱着被子跑出来晒的人,他希望能跳进热浪,冲掉身上残存的旧日的阴影。他迫切地忘掉过去的生活和过去的爱情,圣但尼是16区巴黎人的地狱,但孟时雨只当它预告了弥赛亚的必将来临。
有一天他和Bolya约着一起去海边,他们拼了一辆blablacar,车主是个把金属环挂在鼻子嘴唇眉骨和耳垂上的青年,开辆破雷诺。他们开到勒芒时抛了锚,Bolya叫孟时雨坐着就行,他自己下去推了半天。
到圣马罗时天都快黑了,车主和他们说再见时,推荐了一个酒吧,他挤了挤眼睛,说“bonne soiree”时带着暧昧的音调。孟时雨好奇,吃了晚饭非拉着Bolya一起过去。
那是个gay bar。
孟时雨才知道,原来黑人脸红时也能看得出来,在霓虹灯下,Bolya的大臂,喉结和结实的腿都倒映在孟时雨眼中。他的心脏砰砰跳着,他似乎也听到了Bolya的心跳。Bolya像往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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