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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沅随军跟着谢珏一道走了,临时找来的军医是桐柏县中的乡野大夫,从来没给“王爷”看过上,拆布条的时候手都在抖。
宁怀瑾甚至怀疑他再多看上几眼,这大夫都能自己把自己抖散架。
于是他干脆移开目光,扬声唤道:“来人。”
门外正听着军报的副将闻声进门,问道:“王爷是有什么吩咐吗?”
“外头伤亡几何?”宁怀瑾问。
“伤兵还在清点,已经请了两位大夫去看了。”副将说:“除了轻伤的,到现在死为止伤加在一起大约有个一万余人。”
宁怀瑾抿了抿唇,神色有些黯然。
“找些好大夫给他们看伤,药材粮草不必心疼,用就是了,若是军饷不够,便从本王那里出。”宁怀瑾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至于重伤和去世的兵士,按名单记下来,好好安葬,也要给足家中抚恤。”
“是。”副将答应道:“王爷放心。”
年迈的老大夫终于哆嗦着手处理好了宁怀瑾的伤口,磕磕巴巴地说道:“王爷,好了。”
“多谢。”宁怀瑾拉上衣襟,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气道:“还请大夫再去看看本王军中的伤兵,诊费之后也会一并付了。”
那大夫哪敢要他的钱,颠来倒去地说了几句“不敢”、“应该的”,才颤颤巍巍地跟着副将一起走了。
宁怀瑾重新穿好衣服,将反折的领口捻出来顺好,重新系紧了腰带。
恭亲王亲力亲为地打理好了自己,坐在温暖而干燥的府衙正厅里慢吞吞地喝完了两盏茶,终于觉得浑身流逝的气力开始重新回到他的四肢百骸里。
府衙的大门开着,宁怀瑾能轻而易举地听见外头主街上嘈杂的脚步声,战乱的硝烟味道还遗留在这座小小的县城里,无孔不入地侵袭到每一个角落。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宁怀瑾喝完了茶,站起身走到了书案后头。
属于冯源的东西早在先前就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现在书案上干净得堪称简陋,只有一道突兀的刀痕横贯在桌面上,不难看出冯源走的时候心里装了多少不甘心。
宁怀瑾在书案后坐下来,用铁钎挑亮了烛火,准备趁着外头还没忙完的功夫,先将例行军报写完。
给谢珏的那份还好说,照实写就行了,但给宁衍那份,却属实让宁怀瑾犯了难。
宁怀瑾先是写了份中规中矩的军报,怕宁衍担心,又略去了他受伤的事情,只公事公办地写明了这次的攻城的伤亡情况,所用时间和接下来的部署等等。
可等他写完,正欲交给斥候发走时,宁怀瑾却又犹豫了。
他忽而想起宁衍曾经跟他说过的“同甘共苦”,于是心念一动,将将方才写好的那份军报丢进一旁的火盆里,又重新捡了张纸出来。
正文 “本王已经答应陛下了。”
令宁怀瑾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写起“不那么生硬”的私信时,居然比写奏报更加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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