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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喝水。不过他知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忍忍就过去了。所以他继续躺着。四周很安静,窗户外隐隐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隔了好久,有一只火花鸟飞到窗台上,隔着玻璃盯着他看,接着又扑棱棱飞走,翅膀留下一道炫目的亮光。

帕雷萨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转动。有点奇怪,太安静了,房子里好像没人。赫莫斯呢?

一种微妙的心情。他刚梦见他和赫莫斯一刀两断,醒过来就发现:龙真的不见了。

噩梦成真了吗?

帕雷萨慢吞吞地坐起来。

他不是第一次做噩梦。从住进这里开始,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做噩梦。一开始他梦见自己回到笼子里,梦见龙想对他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给予痛苦,或者给予快感,为他的每一次反抗而羞辱他惩罚他——而且在他自己的梦里,赫莫斯往往会更加残酷——不知道有多少次,他捧起雷蒙娜的尸体,为因他惨死的女儿痛哭。后来渐渐的,他开始习惯这些梦,在第一时间就放弃自己无望的坚守,直接向它屈服。不就是丧失自我,变得不再是自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梦就变了。他梦见赫莫斯和他分手。他在梦里演练了龙所有决裂的理由和场景,他所有可悲的下场——被报复,被碾碎,被卖。死,或者生不如死。到今天,噩梦又换了个新花样,他梦见赫莫斯彻底想通,大彻大悟,决定他俩继续这样下去太扯淡了。龙愉快地和他告别,告诉他它不再爱他,他们都自由了,然后它回黑渊养伤,几百年不会再出来。他被一脚踢回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第一个念头是:后悔没有多从赫莫斯身上讹诈点钱——真诚到令他回忆起来想要发笑。生存向来是艰难的,以前他是贵族尚且如此,现在他成了无名小卒更是如此。而且他失去了他的好运气。厄运纠缠着他,阻碍着他每一次行动,打碎了他的每一次成功,把他拖进名为“平凡”的泥潭。作为一个凡人度过毫无价值的庸碌一生,他从小到大最厌恶的事,梦让他仔细尝尝这是什么一种滋味。

帕雷萨站起来,披上睡袍,拿起自己的拐杖。真是一场美妙的噩梦。浦尔基涅说,人对自己很难撒谎。所以噩梦总会抓住你最恐惧的事物,让你醒过来后冷汗淋漓,接着庆幸,那一切不过都是虚幻。然后,你深思起这个梦来,又大吃一惊——我竟然在害怕这个?

赫莫斯确实不在这个房子里,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字条。帕雷萨感到脚踝在抽痛。他坐到沙发上。

冰糖对他说,他不过是尘埃一样渺小的凡人,是因为赫莫斯的爱,他才变得不凡。他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觉得白龙无知而可笑。他现在觉得那时的自己好像离得太远了,碰不到了。

他现在觉得那时的自己才是无知而可笑。那个男人仍旧自命不凡,仍旧相信自己有资格要求他想要的一切:权力,权力带来的尊严。哪怕他不过是尘埃一样的凡人。

是会受伤的,会哀嚎的,会死亡的。是可替代的,可消失的,可舍去的。

他捂着自己的脸。无穷无尽的恐惧。这次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可以填满空旷的时间。其实不一定是要那个人,那头龙,不一定是要它。但除了它之外,也没有别的人选了。不可能再有别的人选。本来根本就不会有这样一个人选。他就是很清楚这一点,才对赫莫斯这么恋恋不舍。他很清楚,也许他对赫莫斯来说是可替代,可遗忘的。但赫莫斯对他来说不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一旦失去就痛苦得无法忍受。无法忍受相遇前它曾经不属于他,无法忍受他死后它亦会不属于他,无法忍受他活着时,它还可能不属于他。

赫莫斯去哪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快回来。我已经为你放弃了我的原则,按捺着我的不安,忍受着我的噩梦,耐着性子陪你玩过家家。为什么我还不能拿到我希望的回报?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会回来吗?噩梦会成真吗?

噩梦不会成真。梦只是个梦。

帕雷萨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然后想到——有个很简单的方法检查——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沿着脊柱下滑,指尖感受到那些伤痕组成的咒文。

都说了,噩梦皆幻象,谁把梦当真,谁就是傻瓜。

等他回来就好。等……

他不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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