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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得嘱咐了老板娘,若是他回来定要留住他,就说老病人来寻他。
说罢我又出了客栈,此时夜色已沉,风沙远比白天更加汹涌,视物更难,我顶着风沙牵着马,向驿站而去。
驿站位于小镇外,驿道边,天上一钩明月掩在滚滚黄沙中,地上道旁,也有一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知发什么怔,在这里吃沙子。
我抬袖掩着口鼻,牵着马一步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苏先生。”
那人身子一僵,缓缓回过头,约莫是风沙太大,把他一向清亮亮的眸子都染得黯淡了。
他的目光在我面上定了定,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
“说来话长,先随我来。”我拉着他上了马,与他同乘一骑,向镇外驶去。
月亮泉本是个奇景,在这荒凉大漠中竟然生了这样湖泊,才引了人来此临水定居。
但是若离开了这里,眼前只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沙大漠。
我带着苏喻在荒漠中越行越远,直到那月亮泉小镇的点点灯光湮没在天际,我见前面有个背风处,正要使马过去,谁知马蹄一个踉跄险些陷入流沙中,我只得跃下马拉着辔头,将马儿牵到了背风处,略做修整。
苏喻从马上慢慢跨了下来,道:“何其有幸,得由九王殿下牵马。”
我扬了扬眉,没有理会他,捡了些干枯树枝,生了团篝火。
黑夜中,我与他围着篝火,一时谁都没先说话。
我随手折着树枝,往火里丢去,听着火中哔哔啵啵的声音,我自己都不知为什么,笑了一下。
我隔着火光,抬眼问他:“苏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问这话时,苏喻正伸着双手烤火,火光衬得他的手腕越发纤细瘦弱。
他并未露出什么惊讶之色,他只是认真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我道:“哦?苏先生不喜欢我?”
苏喻叹了口气,道:“是‘不知道’的意思。”
我道:“苏喻啊,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对我有愧?若说有愧吧,倒是也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你们苏家对不起的人多了,我在其中可说是最不冤枉的那个。”
苏喻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眼中满是难言倦色,他道:“人总是这样的,一双眼落在谁身上久了,那人秉性心意总能猜得八九分,但是自己的心意却看不清,即便看清了,也看不起。”
我深以为然,嘲讽道:“你这人心怀家国天下正义公道,偏偏做事又不磊落,明明是忠臣孝子,明明也看出霄练剑的来历,却为了我不惜犯下欺君之罪,还是说……那时本就是你的局?”
见他脸色越发难看,我继续道:“春日宴也是一步攻心的高招,若非苏先生你这条妙计,只怕谢明澜还不知要寝食难安到何年何月。可是你设局害我竟然还心理有愧,你怎么不向你爷爷,你爹爹学学?后来你救了我,但是你心中却极怕纵虎归山,你怕自己成为齐国的千古罪人,于是连江山社稷和家族荣光都不要了,弃了大好前程来亲自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道:“可我不懂,既然你又累又怕,你当初又何必放我出来?你这样活着,累不累?”
苏喻黯淡的眸子垂了下去,道:“因为你也是关不得的……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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