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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颇并不以为耻,反而颇以为荣,“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尚未经历过。若你能平安长大,也总会遇上这样一个人,哪怕你再年轻,哪怕所有人都对你不抱期望和信任,哪怕整个国家都对你满腹怀疑,他却依旧坚定地,毫无保留的将他所有的一切都托付在你的手上,安静的坐在你的身后等一个未来。”
廉颇的语气很温柔,如同春日的风拂过湖面:“遇上那样的人,便将自己全部都交付出去吧,如同他将一切都给予了你,将你自己也托付给他吧。”廉颇松开了手,向后一仰,如白舒一般躺倒在了草地上。
“然后他就背叛了你。”白舒知晓廉颇在说谁,“他固然将赵国倾国之兵交付于你,可也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候把你调走了。”
“小舒,那本就是他给予我的。”廉颇笑着,“虽然这样说颇为卑鄙,可我要的从来不是权势兵力,而是他愿意真心相交全部托付的信任。剩下的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去留我已尽了全力,又何必在意呢。”
“那可是整整三年啊小舒,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呢?”他并无怨恨,甚至也没有丝毫遗憾和不满,“他愿意等我一个三年,三年又三年过后,还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有一个这样的终老,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他是我年幼时的炫耀,青年时的荣耀。固然还有蒙尘和伤痕,但这么多事情过后,他依旧愿意给我的晚年以锦簇,给我的墓碑以装潢,我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廉颇眺望着远方的天空,“小舒啊,你看这天下——有多大啊。”
“他大到一个人的烦恼于这天下不过是一粒沙,可他也小到那一粒沙便是我的全部。”廉颇看着白舒坐起身,再次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小舒,现在我也把他们交给你了。”
白舒的瞳孔猛然紧缩:“你要去哪里?”
“天要亮了,”廉颇没回答,“等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我就应该回邯郸了。”
“喂,回答我的话!”
廉颇将手放在唇边,吹响了哨子。休憩在一侧的马听见声音后打了个鼾,小跑着靠近了廉颇。
而跟在大马身侧的小马也一并跟着跑过来,廉颇就这样看着这对儿靠近的父子,轻声笑道:“你猜在邯郸,等待我的是什么呢?”
“他会放你回来的,”白舒急切道,“如今赵国没几个将领了,他一定会放你回来的,你能死在战场上,所以别——”
“那便又是看不到尽头的等待了,”他说,“会是几个三年呢?又或者连一个都没有,便是素白灵堂和一块简单的墓牌吧。”廉颇站起身,瞧见白舒也想要起身的动作之后,一个反手打晕了他。
廉颇抱起白舒,将他放在了小马的马背上,将人绑好之后好笑的看着此刻颇为滑稽的少年郎:“去吧,”他拍了一下小枣马的马臀,“带着他回去吧,他还有大好的未来,没必要为了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赔上名声和前途。”
大枣马在他身侧打了个鼻音,如同回应一般,小枣马在自己的父亲身上蹭了蹭,恋恋不舍的再看了一眼大马后,小跑着朝赵国边城的方向离去了。
而廉颇站在原地,直至小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拥住了大枣马的马脖:“老伙计,你也舍不得对么?”停顿,然后又笑道,“现在,我们只剩下彼此了。不过事情或许还没那么糟糕不是么,或许明天我们就能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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