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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家里的小妹妹,也没认出当时把她从马车里抱出来的人,其实就是后来那个戴着木头面具把她逗哭的坏家伙。
变故陡然发生时,没人能反应得过来。
截道的山匪,失控的马车,为了保护哥哥而重伤的弟弟,为了能救弟弟而被推下山崖的哥哥……和暖的微风被撕得粉碎,刀子一样割在两个人身上。
逾明摔下去时,薛宁拼死拉住他了。但他手臂上的伤实在太重,狰狞的伤口越裂越大,几乎要把他整条胳膊撕成两截。
他双眼猩红,一只手血肉模糊死死抠住山石,大半个身子探出去,近乎咬牙切齿:“方逾明,你别想着松手,少在那里作滥好人,你若死了,我就将你的方家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生,让你死都不能安宁。”
被他另一只手拉住的青年垂头看了眼山下,在如此危急惊险的境况下,语气出其平静:“小宁,别再说违心话。”
就像许多年前,那个蹲坐在木箱前攥着布老虎不舍得松手的少年,分明失望难过,却要仰头竭力冲哥哥扯出一个笑,佯作无事地说,没关系,不用找了。
方逾明晓得自己出生就带了病,生来就不是长寿的人。于他来讲,早些晚些其实并无差别,可薛宁不同,他挣扎辗转那么多年,活下来不容易,方逾明看得出来,薛宁是个很想活的人。
为了他这个病秧子,没必要再赔上弟弟的命。
山石开始松动,粘稠滚烫的鲜血从薛宁臂膀的伤口淌到两只手交握的缝隙当中,于是,薛宁就在一片血色当中,看到他的哥哥,会温柔地揉他的发顶,叫他小宁的哥哥,朝他笑了笑。
薛宁心头一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可那只手已经从他掌心滑落,他嘶吼着又向下狠狠抓了一把,这回什么也没有了,只有被撕碎的风,晃悠悠拂过他的指尖。
这是第二回,第二回他眼睁睁见到最亲近最无法割舍的人,为了他,丢掉性命,可他却无能为力。
阿爹、阿娘、小弟、逾明……
还会有下次吗,下一次又是谁?又会是哪个肯施舍给他善心怜悯的可怜人,被他祸害得不得好死。
自私冷漠顽固拙劣,他没做过什么好事,活该受苦受难受尽鄙弃,可上天惩罚他时,却每每避过他,要朝那些不过怜他苦难要予他安稳的人下手。那些人生性善良,本应该一生都平安康乐无所忧虑,独独因为他,连性命都断送。上天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诫他要少奢求少妄想少痴念少期图,他生来带着错误罪孽,却贪图爱意自以为能受人温暖得以救赎,疯魔无可救药。
若有一日,他因为那些奢望而死去,那么也是活该如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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