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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空飞过,天花板晃得摇摇欲坠。我本能地抱头,纸条被攥出冷汗。

  这一场下来,成陟又会有多少顿吃不下的饭?

  一直以来,前线撼天的动静没能真正波及长沙,却在1月4日夜里,我第一次听到了最真切的战斗声。

  梁冯再也看不下书,她抱着我说:“姐,长沙…长沙是不是要完了?”

  舅妈捧书坐在电话旁,藏于封底的指甲发白。小姨太太边散头发边上楼:“睡觉的点了,你们都不睡吗?”

  梁冯大吼:“你有没有点眼色啊!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吗?”

  小姨太太嗤笑,红艳的手指抓着栏杆:“有心有肺又帮不上忙,还不如…”

  舅妈一巴掌将她的话噎在嘴边。

  我和梁冯都被唬得一哆嗦,梁冯又瞬间挺直了腰板:“打得好,谁让你这么嚣张了!我们家养着你,不是让你来气人的!”

  小姨太太笑容不改,手指揉揉泛红的脸颊:“冯姐姐…哦不,大太太,您可消气了?”

  舅妈浑身发抖,扬在半空的手再也落不下去,许久才说:“你丈夫的死,和老梁的关系就那么点。你要心里实在搁不下,现在就可以走,出去自谋生路。”

  小姨太太的表演不堪一击,半天才拼出一句:“提个死了四年的人做什么?骨头都指不定被野狗舔了干净。”

  说罢,她落寞地谢幕离去。

  *

  这一整夜,我们都在不安中度过。东方曦光微露时,敲在心上的轰雷声终于略有停歇。

  我知道前线伤患肯定堆积,便没多停留,在梁冯打架的眼皮中离开了家。

  还没进院门,那硝烟混杂血腥的刺鼻气味,将我的五感瞬间胀满。我忍不住揉揉鼻子,白大褂都来不及整理,便随众人忙碌开。

  能送来医院的多是病重优先。那些陆军、空军甚至平民,经过敌人无情的轰击后,一个个或身残体缺,或意识不明。

  赵有年满头是汗,跪在推床上按压胸腔,大吼到:“快快快!不行了!”

  我连忙上前,他却指着另一群:“那边,那边也需要医生!你赶紧去!”

  我顺从地穿过走廊,有人靠在墙角痛苦呻.吟,一双腿蹬得老长;还有人扑在断气的尸体上,哭得眼前发黑。

  他们与我仿佛隔了层雾,彼此产生了时差。我手忙脚乱,他们却刻板地重复同一动作,不知在期盼什么。

  两名面部焦黑的战士抬着担架上楼,担架上的人双腿低垂,足尖抵在地面拖拽。

  他们从我身边擦过,我心跳忽顿,掉头再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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