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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在作业本下面压着画画的本子,被姆妈发现以后,把她画的东西统统撕了个粉碎,那以后她跟姆妈就没再说过话。
傍晚她总一个人背着书包长时间流连在家附近的超市里,在营业员怪异的目光里在一排排货架之间来回走,慢慢每样东西的价格和说明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这年冬,周园园又开始沉溺在另一个隐秘的游戏里。
每个月月经来潮前的几天,她都觉得自己像只装满了水的气球,有一些什么压迫着身体要出来,深夜里关了灯,她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怀里抱着夏天时两个人一起盖过的那条空调被,闭了眼睛,用被窝里的潮热自我麻痹,她想象自己还在夏天,想着嘉树的眼睛,肩颈,背脊,气味,声音,体温,他的一切都是零零碎碎的,她费尽力气一样样抓住,再费尽力气拼凑成一个整体,同时两条腿夹住棉被一遍遍用力挤压,直到弄出一身虚脱的汗。
她对于时间的概念好像变得有点模糊,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里总觉得自己是躺在幼儿园的大通铺上,在梦里面虚假地醒过来,走出门是小学教室门前那条狭窄老旧的走廊,她沿着走廊往前走,看到嘉树背对她站在走廊尽头,他的身上穿的是一附中的校服,她没来得及上前去,却突然真实彻底地醒了过来,昏昏沉沉看到闹钟上显示的数字是“2005”,她又过了一会儿,才意识过来,她现在是十五岁。
从周末补习班逃出来的初春下午,她一个人回了奶奶家,爷爷奶奶都不在,旧屋很安静,她推开那间童年拿来写作业的小房间的门,这里早就被奶奶改造成了储藏室,墙壁重新粉刷过,乱涂乱画的痕迹都被盖了起来,她小时候的旧课本旧玩具,姆妈爸爸淘汰下来的旧衣服全都用纸箱装着堆起来。
她心血来潮去翻她的旧玩具,却在角落里发现一个新箱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大堆网眼纸针管笔蘸水笔之类的漫画工具,还有一只文件袋,她从里面拿出一摞五颜六色的明信片,邮戳都是英文字,还有照片,她一张张地看——嘉树拍照好像总不喜欢笑,对牢镜头总是一脸严肃,几张笑得都不自然,只有一张像被人抓拍的笑得最灿烂。
周园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把这些一样一样都装到自己书包里,一声不响出了门去。
一个下午一条街一条街地闲逛,天到傍晚,她到公交车站去,随便搭了一辆公交车,一个一个站头地乘过去。
天一点点黑了下来,她下车的那个站叫棉花仓库,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两边的路灯都是稀稀拉拉的,简直不像人间的路。
地上落着无数的梧桐树叶子,风里夹着絮状物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还有零星的小雨落下来。
沿街梧桐光秃秃的树干枝杈在夜色里像是无数只只剩苍白骨架的手,张牙舞爪地朝天空高举着。
她想,她要被抓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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