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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来,“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还好。”时遥轻声说。
“出事后年级我调换了校区,再后来就是考上了津南,有各种补贴,也没什么人找我麻烦。”
她抬起了头:“从物质上来说,应该是比你那时候要强的。”
物质上。
简单来说,一个人的物质需求不过是食可果腹,衣可蔽体,有处容身。好一点差一点,都过得下去。
让时遥倍感挣扎的,从来不是物质上的困窘。
三年前的事如同一场会自动重播的噩梦。只要闭上眼睛,所有的场景总会自动还原。她好像又重新回到那个深夏午后,阳光炫目燥烈,外面窗台上掉落有熟透腐烂的无花果,一群蚂蚁亢奋地搬运丝状的果瓤。
时遥眼睛盯着蚂蚁,客厅里的争吵一声声飘进她的耳朵。
内容都是她听烂了的,陆莹骂时杰峰没出息,不像个男人。时杰峰骂她公交车,贱人。各种粗话不经遮掩——最初他们争吵,会顾及到时遥的存在而斟酌用词,后来吵得越加频繁,这一步便就省去了。
时遥烦躁不安地忍耐着粗俗的谩骂,忽然听见了陆莹的尖叫。
时杰峰破产后养成了酗酒的毛病,平常沉默寡言,一瓶白酒下肚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喜欢用肮脏龌龊的词形容陆莹,好像这样骂出来,怒气就找到了出口,陆莹身上其他男人的痕迹也会跟着消减一些。
但时杰峰不动手打人。
时遥听见尖叫,瞬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她警觉地打开了紧闭的卧室房门,几米之外,时杰峰跪坐着,满目通红,他面前是一脸错愕的陆莹,腹上插着把平时搁在案板上的水果刀。
时遥被这一幕钉在了地上,凉意从脚底而起,顺着血管疾速爬至全身。她突然说不出话了,手还抚在门把手上,不知道该拿这扇门该如何是好。
陆莹脸比纸还白,手心血红。“救……”,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了。时杰峰把匕首拔出,又错开一点,再次捅了进去。
他顺着陆莹的视线缓缓转头。满脸胡茬的男人沧桑落魄,毫无一年前知识分子的体面,但似乎并不是很醉。有那么短暂的一小会儿,时遥看见时杰峰眼里亮光闪了几闪,随后黯淡了下去。远看一张脸上似有两个黢黑的深洞,里面腐水无波。
时杰峰说:“你闭上眼睛。”
自从厂子出事,他比以前更加忙碌,或是奔波筹钱,或是与债主周旋,剩下的时间要么酗酒要么与陆莹吵架,时遥很久不曾听他认真跟自己交流过什么。
这是父女两个数月以来第一次对话。时遥发现他的头上有了很多白发,表情扭曲阴鸷,完全认不出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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