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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中途下车,黄琴看到座位空了,心里有些失落。她走得磨蹭,售票员上车来赶,一边赶,一边提醒:都拿好行李啊,别落了。丢了概不负责啊。

  黄琴把两个包背身上,售票员在后面喊她:等等那姑娘,这是不是你的啊?在你座位上的。她递过来一个塑料袋。

  黄琴接过看了看,刚想说不是她的,却被风吹醒了脑袋:那瓶熟悉的矿泉水。

  大学生下车时塞回给她的。没叫醒她,只是留了张纸条。

  他说,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我们是老乡。

  黄琴把纸条折了又折,折成四折,四四方方的,放进自己的小钱包里。

  矿泉水不再疑它,拧开大灌了两口。很甜,很解渴。

  她想了想,这个人,一点记忆都没有。

  花了五十块钱中介费,黄琴当天就被安排进一个厂子做工。

  食品厂,加工海鲜。防疫培训一套下来,开始领工牌饭票,一天13或14个小时,坐在小塑料凳上剥虾米。剥完一筐再去领一筐,累得腰直不起来。黄琴干了两个月,领了工资就去另一家工厂。

  每家工厂都缺劳动力。尤其是黄琴这样青春向上的。这家也是食品厂,只不过是加工罐头。少了腥脏气,空气里多了些甜蜜蜜。只是三班倒,黄琴的生物钟也开始紊乱。她也学工友定月往卡里存钱,每月休三天,去繁华的街角走走看看,喝杯粘乎乎地美其名曰“可可”的饮料,喝完会恶心一下午。她受不了高热量的东西,一次后也就不再去碰。工友里有那么一两个不服命运的,也会累得要死的下了班,躺在高低架子床上,拧开昏黄的电灯泡,捧本专业书半阖着眼读。经常书从上铺落地下,吓着正仔细画眉毛的某人。次次被骂,次次不改。后来黄琴也学着调和,各有各的苦,互相也好和解。本就不是深仇大恨,可她心里也受了触动。她摸出一直在钱包里的那张纸,上面的数字早已经烂熟于心。

  卡上的钱超过一定数额时,黄琴也曾心潮骚动过,暗想着可以把他约出来,请他吃顿饭?帮自己谋划一下未来?那说些什么?怎么说?说她存点小钱,打算再学点什么技能?他会感兴趣吗?或者问他你喜欢黄桃罐头还是山楂罐头?我可以内部价买给你?她终没这勇气。

  又半年后,同室的人会为了烫个什么发卷讨论半宿,或者买哪个色号的口红,有的已经大胆办了信用卡,因为工资是死的,每月不到日子不会发,而那些好看的,让人能目不转睛的衣服啊,首饰啊,总会出其不意地让人心动。

  下铺的工友妆化得最好,能把眉毛画得细细的,像飞起来。她常说,城里人都骄傲得很,瞧不起我们。说我们土,我们哪里是土,我们只是本真。脱得干干净净,让他们试试?不外乎是外面这层皮。三分面七分包装,包装好了,都是他妈的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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