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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思琪的快乐是老师把她的身体压榨出高音的快乐。快乐是老师喜欢看她在床上浪她就浪的快乐。佛说非非想之天,而她在非非爱之天,她的快乐是一个不是不爱的天堂。她不是不爱,当然也不是恨,也决不是冷漠,她只是讨厌极了这一切。他给她什么,是为了再把它拿走。他拿走什么,是为了高情慷慨地还给她。一想到老师,房思琪便想到太阳和星星其实是一样的东西,她便快乐不已,痛苦不堪。李国华锁了门之后回来吮她的嘴:你不是老问我爱不爱你吗?房思琪拔出嘴以后,把铁汤匙拿起来含,那味道像有一夜她睡煳了整纸自己的铅笔稿,两年来没人看没人改她还是写的作文。
他剥了她的衣服,一面顶撞,一面说:问啊!问我是不是爱你啊!问啊!完了,李国华躺下来,悠哉地闭上眼睛。思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穿好了衣服,像是自言自语说道:「以前伊纹姊姊给我们念百年孤寂,我只记得这句──如果他开始敲门,他就要一直敲下去。」李国华应道:「我已经开门了。」思琪说:「我知道。我在说自己。」李国华脑海浮现伊纹的音容,心里前所未有地平静,一点波澜没有。许伊纹美则美矣,他心里想,可自己从没有这么短时间里两次,还是年纪小的好。
一次怡婷的作文课结束,老师才刚出门,怡婷就上楼敲房家的门。思琪开的门,没有人在旁边,可是她们还是用她们的唇语。怡婷说:我发现老师就是好看在目如愁胡。什么?目如愁胡。听不懂。哀愁的愁,胡人的胡。思琪没接话。你不觉得吗?我听不懂。怡婷撕了笔记本写给思琪看:目如愁胡。「深目蛾眉,状如愁胡,你们还没教到这边吗?」怡婷盯着思琪看,眼中有胜利者的大度。「还没。」「老师好看在那一双哀愁的胡人眼睛,真的。你们可能下礼拜就教到了吧。」「可能吧,下礼拜。」
思琪她们整个国中生涯都有作文日陪着。作文日是枯燥、不停绕圈子的读书生活里的一面旗帜。对于怡婷来说,作文日是一个礼拜光辉灿烂的开始。对思琪而言,作文日是长长的白昼里一再闯进来的一个浓稠的黑夜。
刚过立秋,有一天,怡婷又在李国华那里,思琪跑来找伊纹姊姊。伊纹姊姊应门的眼睛汪汪有泪,像是摸黑行路久了,突然被阳光刺穿眼皮。伊纹看起来好意外,是寂寞惯的人突然需要讲话,却被语言落在后头的样子,那么幼稚,那么脆弱。第一次看见伊纹姊姊脸上有伤。思琪不知道,那是给一维的婚戒刮的。她们美丽、坚强、勇敢的伊纹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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