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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敲到这儿,老家院子里的火堆又出现在他眼前,里面是他所有的课本和一本语文老师送他的《泰戈尔诗集》。一阵风席卷了火堆,天上飞起了黑灰,烟呛得他睁不开眼,烈日和火堆烤着他。他趴在地上,母亲趴在他身上,一边哭,一边拖着他,死死抓着他要伸进火堆的胳膊。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脸上身上一阵阵疼。吴父蹲在一旁,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一张黝黑的脸被烈日和怒火熏得发紫,喘着粗气吼道,

  “这些能当饭吃?我们该尽的九年义务尽完了,现在轮到你尽义务了。每天一睁开眼就是九张嘴,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该死的不死!”

  眼见着那本诗集和其它灰烬融为一体,他像木头一样趴在地上,又像木头一样在土炕上躺了三天,回想他“短暂的一生”。

  他爸经常到外面干些泥瓦活儿。因为是家里的老大,又心疼母亲。他每天鸡叫前就起来,到地里锄草,把鸡鸭鹅狗喂一遍。天亮了,才背着书包赶到五里地外的学校。晚上回来,背着书包,绕道爬山,拾柴火,捡蘑菇、野菜。肩背手提,满满登登地回到家,才不会被偶而回家的父亲骂。每天都四肢疲乏,但他从不抱怨,睡前翻翻那本诗集比烫脚都解乏。现在这点乐趣也没有了,自己也将像地里的土豆一样被埋进沙子里。他知道那块贫瘠的土地,无论施多少肥,只能长出几分钱一斤的土豆,就像父亲,父亲的父亲,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的人生。如今,就像他的人生,一眼已到尽头。

  “呜呜,呜呜……妈没用,妈对不起你。”

  阳光照进这座小泥房里,玻璃被房檐滴下的泥水弄得污黄,阳光也变得污涂涂地。母亲屈膝坐在炕头,一手拄着炕,一手摩挲着吴升的头发、脑门、耳朵。他没有睁开眼睛,连哭都不想了,全身唯一活动的只有他在想方设法关闭的大脑。

  “你拿着。”

  母亲把用皮筋卷着的一分、一毛,旧得发粘的纸币塞进了他手里。那是她闲暇时到镇子上捡废品换来的。

  “还记得我们每次在山头看到的铁道吗?跟着它向北走,就能到有□□的地方。妈年轻时走过。”

  她妈是个知青,人很老实,当年被他爸连哄带吓地得了手,怀上了他,然后就永远留在了这儿。同样老实的吴升终于有了丝回应,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最后,变成了倾泄而下的瀑布。他妈抱着他嚎啕,棚顶的黄土被震得簌簌落了下来。

  于是九十年代末的一天清晨,鸡叫前,十六岁的吴升走上了他妈年轻时大串联的路。一个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晨雾里,一双发黑的胶鞋被山间青草的露珠浸透了。翻上第二座山头时,他回头望了望了那个小院儿,在细木杆和铁丝编成的篱笆里,一座茅草顶儿的小泥房立在中间,他的弟弟妹妹们还挤在那铺小土炕上熟睡。每天他放学回家时,望着黄昏中的小院儿,炊烟在夕阳余晖中从房顶升起,心底都会升起一股暖意。他眼睛湿了,直到此刻他还觉得自己在梦游,快到放鸡鸭出窝吃草的时候了,自己怎么站在这里发愣?他用袖子使劲抹了下眼睛,也将心底深深的眷恋一同抹去,然后转过头,加快脚步,朝着望不到尽头的铁轨走去,一直向北,没有再回头。

  多年以后回首,他想如果不是暴戾的父亲把他所有的书都扔进火堆里,自己不会舍得抛下母亲还有弟妹们。他可以不去上学。他没有多大的野心。但他唯一的念想——那本让灵魂逃出疲惫四肢的诗集被毁了。一瞬间,他觉得被埋进了很深的地下,再也无力抽芽到上面喘息了,所有的意志一刹那离他而去,耳边只有母亲的那句话,眼前只剩那一个方向。他如同被催眠一般地离开了。想到这儿,他继续敲,

  “佛说:

  空,

  孩子,

  我都是不存在的。

  所谓万法皆空。

  你醒了,

  就是佛。

  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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