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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了, 没想到说起来滔滔不绝、如在眼前:比如刚出锅的还泛油泡的油饼是多么烫, 因为他曾抓了就走;比如旧报纸其实并不搪风, 他曾在数九寒天的破桥洞下给自己裹了十几层旧报纸,但仍冻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曾经他以为,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一定会伤感或者难过,没想到一点也不, 反而有些庆幸, 自己居然积累了这么多稀奇离奇的过往, 可以讲给她听。
孟千姿一直听着,有时候笑, 有时候只更紧地去攥他衣角, 还有些时候,她也要说,尽管江炼不大让她说话, 但她还是坚持,仿佛听了他这么多, 自己不说点什么,不大公平。
于是江炼知道了,她不大想死后被收骨小蒙山,因为那里偏得终年无人过往;她梦想着能卸任山鬼王座,因为她始终觉得,在那个位置上像穿一件僵硬的甲衣,而没法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她还曾拽人私奔过,其实她不大喜欢那人,但没办法,私奔需要男主角。
……
就这么一直说,有时笑,偶尔,他也低头吻她眉眼唇角,拿下巴轻蹭她脸颊鬓发。
又有些时候,两人会突然都不说话,仰头看那圈凤凰翎,也看那个奇怪的水团。
明明困于斗室,生死危悬,心境却舒展得铺陈至无穷无尽,仿佛只是在一个普通的星月夜,肩并着肩,吹着风,看万家灯火,云卷云舒。
世界那么大时,烦恼那么多,而今天地窄到肘侧,却无忧无虑,也无欲无求。
孟千姿是被巨大的吸力吸进来的,用她的话说,一下水,就被这吸力带过来了,否则,以她那水性,早被巨鳄给活吞了——那吸力如此迅捷,以至巨鳄虽穷追猛撵,始终也没追上她。
江炼却是在水团里挣扎不休,如小鸡破壳,又啄又顶,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得以出来的。
这水团是怎么回事,对男女还区别对待吗?
还有,既然真正的凤凰翎在这,那段太婆留书说“段文希于此取凤凰翎”该怎么解释呢,她取走的又是什么呢?
对此,两人有小小分歧。
江炼认为,段太婆取走的大概是根野鸡毛,她是被骗了,反正她也被骗习惯了,一次两次的,总是时运不济、棋差一招。
孟千姿则维护自家太婆,觉得她不至于拿野鸡毛当宝,凤凰翎有这么多根,段文希也许只拿到了一两根、也以为凤凰翎统共只有这么一两根。
……
最后的最后,两人都累了,是真的累,靠精神强撑已经撑不住了,江炼直觉,哪怕拿小火柴棍来撑住眼皮,里头那颗眼球,也是颗睡着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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