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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去了孩童也似的稚气,他已长成了明润清朗的少年模样,眉眼秀致,一双眼恰似一泓潋潋秋水,直让你的目光不经意的便被摄住,被漾了开去。金钏儿被他这般目不转睛的瞧着,粉白的俏脸忽而飞红,立时反手便准备摘了腕上的五色缕扔了给他,连何时中断了为王夫人捶腿都未曾留意到。
如此情态,委实令宝玉叹怜不已,遂悄悄地说:“我向太太讨了你,咱们长长久久的在一处吧?”
过往宝玉曾说过不知多少回讨人的话,要讨金钏儿的,讨彩云的,讨彩霞的,讨鸳鸯的……情知他是在闹着玩,其性质差不多等同于“好姐姐你多理我一理”的撒娇,众丫头也没人把他的话当真,金钏儿此刻本应理所当然的继续当玩话去听下去,可心里翻来覆去的回想着适才宝玉那个软绵绵得令人心热的眼神,她便止不住的脸红心跳,去摘五色缕的那只手不觉也顿了下来。
王夫人近来甚是心烦。
宝贝儿子高中传胪,顺利的入了翰林院学习,虽还未有一官半职傍身,不过也有了朝廷拨给的廪粮钱款,纵然数目不多,但大小也算个吃官粮的人了。只要潜心学习,从翰林院学成出来,届时或留京做官,或放外任,哪条路不是前程似锦?这本是件令她扬眉吐气的大喜事,无奈宝玉这孩子实在不让人省心,头先赶科举是由元妃授意、贾政暴力镇压才考出来的,如今目的达成,他便懒散到不成样子,翰林院的课虽也去上,可是人在心不在,回来被贾政一问,也不知他听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支支吾吾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贾政有心再严加管教,但一来他又不能把自己挂在宝玉身上跟到翰林院去监督儿子认真听讲,二来他与元妃早有约定,待宝玉金榜题名便不再干涉他的私事,因此上心中纵积累了万千怒气,可也无法发泄出来,至多只能跟王夫人唠叨几句——虽然一个不小心就倒豆子似的唠叨得过于长篇累牍了些。
如果世上有哪种人是令王夫人最为痛恨的,那绝对是带坏了她家宝玉的人,没有之一。这几日连番被贾政唠叨说宝玉好容易高中却益发的不学好,目测要给翰林院踢出去,不知道是给什么人带坏的云云,心下早就窝了一团火。入五月来天气燠热,即使穿了最凉快的纱衣也觉得浑身汗津津的,黏腻的感觉自然令人更增烦躁。加之睡眠初醒,正是暴躁的时候,睁眼一见远处宝玉痴痴含情的样子,近处金钏儿又是如此一副少女怀春之状,便以为找到了罪魁祸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手便狠狠给了金钏儿一巴掌:“好你个不知廉耻的小贱蹄子,镇日就只知道勾引爷们不学好,原来是你带坏了我的宝玉!”
金钏儿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一腔绮思登时吓得飞了,忙跪下辩白:“原是二爷要看我的五色缕……”
王夫人哪里还肯听她说话,狠狠的又给了几巴掌,金钏儿也不敢躲避,只好咬着牙硬挨着,闹到这个份上,外间的媳妇婆子们登时涌入相劝:“太太仔细手疼,若真是恼了金钏儿,交给外面打几下就是,没得倒落得自己气着了身体犯头疼。”
又有机灵的道:“太太您想啊,旁的人家里差不多年纪的爷们哪个没有两个三个的屋里人,咱们二爷偏一个都没有,怎会不淘气?猫儿哪有不爱腥的?与其让他在外面拉些香的臭的在屋里,不如咱们自己挑个好的。二爷自己已选定了金钏儿,您老成全了他不正好吗?爷们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是好事?金钏儿又是您老□□出来的,模样儿、人品都是头挑的,开了脸给了二爷,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二爷如今不比从前是小孩子了,为个丫头子打打杀杀的,传出去到外面不好看呐!”
王夫人本自略有意动,只是怒气难消,待听到末一句时登时唬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能为她连累了我的宝玉的名声!”略一犹豫,到底也觉得婆子相劝的话有几分道理,见金钏儿捂着脸伏在地上哀声哭得凄惨,倒也有一丝心软,便道,“你也是大了,有了主意——只是太也有主意了。不过宝玉偏想抬举你,我这个做娘的怎好让他不快的?今儿就把你给了他,日后要是让我听到你带坏了他,你可仔细着!”
金钏儿本以为这回有死无生,不意有此柳暗花明,不觉抬起脸来。一旁的宝玉本是随口调笑了几句,不意王夫人如此喊打喊杀,早给吓得懵了,此时又听王夫人要把贴身婢女给了自己做姨娘,下意识的分证:“太太误会了,我只是和金钏儿闹着玩,没有旁的意思!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我都敬着三分的,哪里敢生出不清白的……”
话只说及一半,只见王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而旁边的金钏儿神色羞愤交加,眼中早滚下泪来。
苏州城西有虎丘,虎丘有泥人匠人,取当地出产的磁泥,捏制出的泥人五官传神、形貌如生,来往游客多喜欢请本地匠人按照自己的相貌制几个泥人带回家送给女眷们玩耍。匠人们经的多了,自然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见识过几位,本应已锻炼出见怪不怪处变不惊的心理素质来,却仍是让这日登门的大爷给吓破了胆。
不是匠人们胆儿小,实在是此君的身躯太过魁伟,乃至于当他踏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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