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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了点儿,也无大凶啊?皇上这副吃人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贤德妃不成了呢。

  大臣们这厢胡乱猜测,长信宫中却是人人自危。皇帝临走时撂了狠话,贤德妃要是有个闪失,定要他们为她殉葬,是以人人各显神通卖力服侍,却又忍不住在脸上流露出点惊惧的神色,一双双紧盯着贤德妃,只盼着她好歹睁下眼证明自己还是个活物,好借此确定下自己的生还机率。

  抱琴为黛玉端了杯茶,悄悄的道:“房间早就收拾妥了,县君去歪一歪吧,娘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您已经守了一夜,再熬下去吃不消的。”

  黛玉无心喝茶,又不好推却,接过来喝了一口便把茶放在一边。她身子比过去好了不知多少倍,况且往年少眠,早就习惯了夜不能寐的光景,倒也比其他宫人熬得住。只是一颗心便似狂风里的风筝般忽上忽下不能自安,一整夜的煎熬,让她本就单薄的身子现出了几分支离之态。

  昨天,她和姐妹们聚在蘅芜苑看新发绿芽的香草,又谈论元妃交代宝玉作诗之事,便见琥珀气喘吁吁的跑来,传话令三春和她速速收拾了去宫里,倒是元妃不好了,想要见家人一面。她留心问了一句:“我还未出孝,去了怕是冲了娘娘。”

  琥珀急道:“横竖热孝早就出了,也不妨事的,况且是娘娘亲口宣的人,林姑娘就可怜可怜我,快些动身吧!”

  众姐妹们见她说得重大,便知元妃的情形怕是真的不妙,连忙各自收拾了,跟着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尤氏、李纨,同宝玉一起,一行人坐了车往宫里赶。她们先前听太监传话说元妃看样子很不好,便以为她的情形十分不好,谁知真见了面,才发现娘娘简直是一只脚迈去了鬼门关——只差一口气便要下世了。

  只见元妃要靠在抱琴身上才能坐起,面色蜡黄,双目中仅有的一点神采都将将要散灭了,声音低弱,不仔细听几乎以为她只是在喘气。一见她的模样,所有人脑中都齐齐浮出四个字,油尽灯枯。

  元妃一手牵了贾母,一手挽了王夫人,要她们转告贾赦、贾政及贾珍等人,务必忠心体上,为官勤谨,照管宗族上进,勿要奢靡骄逸,授人以柄。又嘱咐二老勿要伤心,嘱咐邢夫人有事多劝着贾赦些,但以保养为上。又劝宝玉把孩子气收一收,别再惹长辈生气。又让人取了五份簪环钗钏出来,一人一份给了三个妹妹、黛玉,余下一份留给宝钗,留充将来的嫁资。

  一人一人的吩咐完了,末了向黛玉道:“长乐县君,有几句话,我这个做姐姐的这回不说,怕是再没机会说了。”

  黛玉攥紧了帕子,屏息侧耳去听,谁知元妃忽然双眸一合身子一倾,居然昏睡过去。黛玉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陡逢这么一遭变故,几乎能听到自己头晕耳鸣的声音。她自打去年一别,便彻底的失了赦生的消息,元瑶的消息倒还零零星星的听过一些,但那是贤德妃贾元春的,不是那名女修的。心中不是不焦急的,但以她的闺阁身份,便是抛头露面出门都不可能,更罔论去打探一个山野外男和深宫内妃的消息。如今好容易给她盼来了机会,却是眼看着后者不行了,怎能不让她惊惧有加?

  要知道上回元妃出事是因为与赦生交手受了伤,那么这回呢?这是又是因为何事?赦生他……

  黛玉一时只觉眼前、耳边嗡嗡隆隆一片,待得神智回笼时,贾家人已走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她独个,被引到了侧殿坐着休息。

  “史老太君说,娘娘不定什么时候醒来,县君权且在宫中盘桓几日,这样娘娘一睁眼便能看见县君,倒还便宜。”一名小宫女道。

  此举正合黛玉之意,当下立刻起身,柔声道:“我还是去守着娘娘。”

  元妃这一昏迷,便从桃杏初开病到了细草茵茵时节。期间不说贾府中人隔三差五的上书入宫探望,皇上每日不错的来点卯,便是皇后、四妃都来过数遭,更不用说一日三趟恨不能踏破长信宫门槛的其他妃嫔们。长信宫的女主人倒了,黛玉作为元妃的娘家表妹,纵然是客,但情势不同责无旁贷,少不得也得顶半个主人使。她幼时随在贾母身边,日日看王夫人、凤姐操持,耳濡目染倒也学了些管家的本事,后来迁居潇湘馆,也将自己的院子打理得清爽。只是这点管家本事放在这倾轧成风的宫里未免有点不够用,不过短短一日,她作为元妃的表妹,就已软刀子硬刀子还有橄榄枝收了一箩筐。黛玉生平见识过的最大的风波不过是姐妹家的拌嘴,哪里见过这种明面上笑得比蜜糖还甜,内里却刀子都已经伸过来的阵仗?一时难免手足无措,好在有抱琴带着长信宫的管事姑姑、太监头子扶助,才勉强立了起来。一来二去,倒也与宫眷们混得脸熟。

  昏沉依旧的神智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元瑶掌心暗蕴银光,这才睁开了眼睛。

  灯火通明,宫人们横七竖八的昏睡了一地,一旁坐了黛玉,伏在床柱边睡得正沉。

  元瑶目光一厉:“银鍠赦生?”

  没有人现身,只有少年清越的嗓音自暗处飘来:“身负重伤,神识残损过半,看来封印时空裂隙之人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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