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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复发的可能。现在家里连治疗的钱都拿不出来,还治个什么?太婆跟牙牙都这把年纪了,阿伯姆嫚也已经不年轻,为了我一个人倾家荡产甚至背负上债务,我走了之后你们怎么办?”
他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说宁家虽然对不起宁光,却十万分的对得起自己。甚至要不是为了他,也不至于跟宁光闹那么僵——褚老婆子他们奴役宁光,将宁光的婚姻当成买卖一样掂量,从来都不是为了他们自己享受,都是为了宁宗。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他恣意享受着这些,却从来没想过任何的回报。
现在他活不长了,又怎么还能拖累全家?
之前宁宗歇斯底里埋怨家里人的时候,褚老婆子他们固然悲凉固然委屈,到底还是存着一线指望的,就是哪天奇迹发生,宁宗可以好起来。现在他一天比一天懂事体贴,不管是对宁光还是对他们,都考虑的尽可能周到了,他们的心却也使劲儿沉了下去。
知道宁宗是真的,不打算活了。
等这曾孙子精力不济又睡过去,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到外面商量,老婆子流着眼泪数算上天的不公平,因为就算他们对不起宁光,合该遭受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可是黎明镇上那个化工厂呢?那个化工厂毒害了多少生灵害了多少家庭,为什么他们在这里生不如死,那个厂子上上下下却还若无其事的生活着?
所谓的报应,难道只在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身上,却不管那些老板那些领导吗?
“如果宗宗真的……”老婆子年纪很大了,又因为牵挂曾孙深受打击,这会儿看着真的是形容枯槁,叫心软点的人看到她都忍不住要落下眼泪来,她鸡爪似的手握着宁福林的手臂,两眼里空空洞洞什么都没有,只用不带任何活气儿的声音说,“那我也不想活了,我去化工厂门口吊死,希望能够变成鬼,给宗宗挣个公平吧。”
宁福林一辈子自诩读书人,是不信这些鬼神的,这会儿也不禁老泪纵横,使劲儿摸着褚老婆子的后辈,狠狠点头,“姆嫚,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也给月娥国庆少点负担。”
他们老了,已经做不动了。这几年都在靠女儿女婿养,早先还指望多看宁宗几年,现在宁宗快不行了,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而宁月娥跟苗国庆则在病房里发呆。
到现在了,夫妻俩还是觉得,这段时间像是做梦一样。
宁宗是宁家好容易得到的儿子,从小养的就极尽宁家的能力。
这孩子从小身体好,虽然长的不如有些同龄人高壮,却基本上没生过病……怎么会……怎么会就得了白血病呢?
假如没有这场病,宁宗过两年也要去拼高考了,他们多少次想象宁宗金榜题名的那一刻,想象这儿子离开乡下走进城市,让宁家的下一代,成为土生土长的城里人。那些希望曾经多绚烂,骤然破灭之后就多痛心。
这本该在课堂上努力、在课间与同学一块儿嬉戏的孩子,现在居然就在交代遗言了……
宁月娥跟苗国庆一个吵闹一个沉默寡言,骨子里其实都一样,就是习惯了听话,逆来顺受。他们对于这样的生活即使曾经有过不满,也在日复一日的劳作里沉淀成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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