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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0。
顶天顶地的书柜上尽是大部头的古今书籍,花梨木书桌一侧摆着大有来历的竹黄笔筒,屋子尽头一角是一个樱桃木酒柜,和几只放得安稳的水晶杯。休息室的陈设,同司徒永茂尚在时并没有多少变化,除了书柜里又塞进几十本伊斯特口味繁杂的各种图书,竹黄笔筒里多了几支伊斯特做试飞员时赢得的钛金笔,而酒柜里,则多了一瓶伊斯特心情烦闷时颇为钟爱的朗姆酒。
从司徒文晋靠坐的单人沙发方向,可以看到里间卧室的一角。床榻未铺,伊斯特的一条藕色真丝睡裙软软丢在床脚。而盥洗室的梳妆镜前,则挨挨挤挤地摆着伊斯特的一大堆瓶瓶罐罐。同一般男人一样,司徒文晋即便是看了标签,也仍然说不出任何一瓶的具体用途。
尽管那个家政机器人每天勤奋打扫,可每当司徒文晋走进屋子,他鼻间都能闻到一缕淡淡的柔软芳香。椰子润肤露的味道混合着果木芬芳,正是伊斯特的味道。
司徒文晋放松地叹口气。伸手拿起小几上的骨瓷茶杯,却又看到杯口有一个淡得几乎透明的小小唇印,嗅一嗅,隐约是树莓的清甜。
十二年来,这样的暗香曾在司徒文晋午夜梦回中出现过不知多少次,可每当它如夜露般在清晨渐渐消逝的时候,他便知道,那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而他,又要在没有她的世界中再苦捱一天。
月余以来,有无数个瞬间,让司徒文晋觉得眼前比梦还要美好的一切不过是虚幻,可鼻间萦绕不去她的气息,却每一次都让他心神宁静。可今日,他却觉得它在渐渐淡去。潜意识中带点不安,司徒文晋抬腕看表。按照值班表,伊斯特早在半小时前就已该从维修区回来,可直到入夜,休息室里却仍只是他一个人。
探测队早已撤回,那枚中子弹头仍静静躺在北光丸号的暗室之中。六年前那场祸端,尽管现在听起来仍令人齿寒,但司徒文晋却不甚明了,不过是在危难关头奉命行自保的伊斯特,为何会因之结下如此之大的心结。
毕竟战争本就是生命亡逝之哀曲,而久经战火的伊斯特,早该对此有稳妥心防。
从摩尔曼斯克号归来的她在飞行甲板上向他坦诚心迹的那一刻起,十二年来她向他瞒得彻底的苦痛心酸,便再不是秘密;甚至她颈间的那道深长伤口,她都肯任他抚摸亲吻。而她一路走来,招惹的纠结情事,她也全未对他有些许隐讳。
而六年前那一役……回忆起适才在指挥单元里的话语艰难,同她打趣时她对“空战英雄”这一头衔的讳莫如深,再回溯到六年之前他初到北光丸号任职那天,在飞行甲板上遇到刚卸职的伊斯特时,她甚至连一个朋友的拥抱都不给,就慌不择路地离开……司徒文晋忽然意识到,这一切,并不仅仅是关于那艘天狼星系战舰上的八百六十一条消逝的生命。
这一切与他相关。
从沙发上惶然起身,司徒文晋只觉屋里的一切都忽然就开始飞速旋转起来,除了他手里拿着的那只印着伊斯特唇印的素色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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