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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红了,羞赧地低下头不敢看夫人。

  夫人接着说:“事到如今我当你是我的女儿,好心忠告一句。他们把你送进宫,你定然会受些委屈。你是个心软的孩子,若想要善终,就离石韫远些,切勿同情他、可怜他,对他生出情意来。否则,你夹在中间必将难以自处。”

  等我抬起头来,夫人已经走了,空空的小院只留下我一人。

  我是含着眼泪行完大婚之礼的。我的眼睛一直在搜寻翟煜。他在长阶之下混入一群面目模糊的大臣中间,我分不清他面上的喜悦神情是出于真心还是善于掩饰。

  夜深,人散,宣华殿。

  那个穿吉服的生人,一直愣愣地看我,他的眼神是直直的,说不出哪儿别扭。婢女们无声地退了出去,留下我和那个生人单独在一起。我有些害怕,眼泪涌出来。我想跑出去,门从外面锁了。这一夜,那个生人没有靠近我。我一直哭,没人理睬。天快亮的时候,我累得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袭软毯。

  太后给我找了一位专门的御医,姓郑。郑御医硬把我的孕期说少了一月,于是我肚里的孩子成了皇帝的骨血。

  我已经记不清我和石韫是谁先同对方讲的第一句话。太后盯得死紧,让我们朝夕相对,片刻不离。沉默是一种寂寞,一旦沉默被打破,寂寞似乎也没那么坚固了。尽管是两个不相爱的人,但人生来就是渴望与同类共存的吧?有些人是宁可死也不愿忍受长久的寂寞的。

  石韫的人生一定非常寂寞,因为我经常听见他同自己说话,好像两个人那样一问一答。开始我以为他疯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开始学他。如此说来,应该是我先同他讲的第一句话,因为和他相比,我更不习惯寂寞。

  “你是生来就不能走路的吗?”我记得我这样问他。

  “不是。我小时候能够跑跳自如。七岁那年重阳节,后妃们陪父皇登高祈福。我母妃抱着我,一时失足,从高台上摔了下去,当场殒命。因她尽力护住我,使我留下一口气苟活至今,却摔断了腰,此后再不能行走站立。”他将往事娓娓道来。

  “皇帝不是自称‘朕’吗?你不该这样‘我’来‘我’去的。”我提醒他。

  “当着太后和旁人,我会称‘朕’。只有你和我,无妨随意一些。”

  “我是太后派来盯着你的,你得听话,不然我就去跟太后告状,让你没有好日子过。”我把一腔怨气统统发泄到石韫身上。

  “我知道你的使命。我会配合的。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你。”他漫不经心地。

  “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我叉着腰,扬起下巴。

  他不接我的话,转而道:“你身子沉,当心脚下,别摔着了。”

  我前日里发脾气把书案上的笔架推翻,笔散了一地,四处骨碌,本以为全被小侍们收拾了,哪知还有个漏网的正巧滚到我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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