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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家祖上是前朝的勇士,和本朝开国的太/祖皇帝打过仗,还杀了太/祖皇帝的嫡长子,不过旧都失守后,全家跟着遭了秧,成年子孙被杀了个干净。娄家最小的孙子,当时还在襁褓,本来也难逃一死。据说是太/祖皇帝的老师说了一句,娄家也是效忠先主,屠杀稚子非明君所为,何况现下局势不稳。太/祖皇帝虽是个暴君,对老师却言听计从。于是,娄家用世代贱籍留住了一点香火,这才有了咱。

  本朝律法上写着,凡贱籍罪人是不能保留原姓的,说白了就是逼着你忘本。咱祖上姓娄,不过贱籍的姓只有鸡豚狗彘之类。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不把人当人啊!

  贱民之女,从小就要没入教坊。教坊里的嬷嬷都是夜叉变的,打骂挨饿,夏天太阳底下晒,冬天雪地里跪,都是寻常事。要挣口饭吃,歌舞琴唱,必须样样出挑。

  楼心月是咱的花名。教坊里姑娘都得取个花名,总不能叫出来都是一群猪狗,扫了官人们的兴。楼心月是咱自个儿取的,因为唱词里有一句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楼”字听起来和咱的“娄”姓是一样的,咱心里想着,就当是给自己复了姓了。

  咱年轻的时候,美!又是个爱掐尖要强的性子,没谁敢跟咱抢风头。咱那会儿是教坊里身价最贵的姑娘。很多官人从外省来京,就是不去见丞相,都得来见咱。不过,咱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花上百两银子只得咱挂个帘子,在十步以外给唱首小曲儿。若要献舞,少说得三百两银子。若是要亲一亲搂一搂,花上千两银子,还得咱高兴才行。咱可是嬷嬷的摇钱树。

  慕名而来的人多了,自然谁都能见到。其实,皇上第一回来,咱就知道他是皇上。

  你问咱是如何知道的?这话皇上也问过。

  要说这看人识人,才是在风尘里讨生活最要紧的本事。若看不出官人的来路如何投其所好,更怕的是稀里糊涂地所托非人。

  要说这衣衫、言语,都是最容易看出名堂的。皇上来时,穿的虽是常服,但那衣裳的料子是掺了金线的四层丝云纱,比一品官钱大人的五层丝云纱还要轻薄。云纱在本朝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贡品,比金子还贵。那钱大人的五层纱还是皇上赏的呢,穿四层纱的还能是凡人?比一品官还大的岂不得是皇亲国戚?当今皇上是先帝独子,京中没有年纪相仿的王爷和贵戚。咱这么想着,就留了心。又看他言语不多,语气却怪,说不出怎的就是和旁人不同,再看举止神态,处处透着一副理所当然,想这世上唯一不会费心讨好别人的就是皇上了。

  听了咱的话,皇上只是略笑笑,说他没有别的料子做的衣裳,他也看不出云纱和粗纱有甚区别。后来进了宫,他赏过好多云纱给咱,让其他妃嫔都眼红得不行。他倒不觉得什么。

  起初,他并没想让咱进宫,只是隔个十天半月的会过来一回,来的时候多半心情不好。咱为了给他解闷,就会讲讲听过的奇闻趣事。他倒是特别喜欢听,渐渐就来得勤了,还每回都要咱说故事。咱自小生长在教坊,从没出过京城,故事都是从官人们那儿听来的。为了哄他,不得不见天儿缠着教坊里的姐妹和嬷嬷们搜集故事。他听完总是说,可惜竟不得亲见。

  皇上流连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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