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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管他买针头线脑, 他也不要钱。邻人都道他是个乡下来的要攒娶妻本的忠厚人,谁能想得到,他从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绿林大盗?
他便如此在王宫附近的那条巷子里落下脚, 转眼小半年过去,并没觉察什么异样, 唯有一点, 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早就听闻慕氏王族在汝地修筑王陵的消息。既然城中没有异常,出于谨慎,也是为了能给节度使一个能让自己也满意的交待,他打算最近便离开岳城, 动身去往汝地探个究竟。
既做了决定,这日他早早挑担回来, 将卖剩下的油果豆子全分给了朝自己奔来的小孩, 挑着空担进了屋, 关上门,喝了几口冷水,便躺到那张用破门板临时搭起来的床上,闭目之时,听到门口传来几下叩门之声。
这敲门声轻缓,入耳熟悉。
汉子的心微微一跳,立刻睁开眼睛,下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粗布青裙的少妇,二十五六的年纪,皮肤白净,眉眼温婉,手里端了一只正冒着热气的粗瓷大碗,看见朱六虎开门现身,笑盈盈地道:“朱大哥,晚上我擀面吃,做得多了,顺便给你也盛了一碗。”
这少妇是住斜对门的一个寡妇,名叫花娘,说是逃荒来这里的,家人都死光了,平日靠着给人浆洗衣裳做绣活为生,深居简出。朱六虎落脚下来,每日进进出出,常和她打照面,这妇人也向他买针线,一来二去,便认识了,知他单身后,常给他送些自己做的吃食,或是替他缝补衣裳。
“趁热吃吧。糊了就不好吃了。”妇人见他望着自己不动,催他。
朱六虎终于回过神,应了一声,双手端过来,放到支在墙边的小桌上,坐了下去,低头稀里呼噜地吃了起来。
花娘没有立刻走,人站在门口,望了眼停在屋角的空担和桌上放着的一只行囊,口中道:“朱大哥,有没有要洗的衣裳,拿来给我,我今晚上替人洗衣,顺便帮你的也洗了。”
朱六虎摇头。
妇人点头:“那你慢慢吃。吃完了,碗筷放着就是。我等下来收。”说完转身去了。
朱六虎这才抬起头,望着她走进斜对面的那扇门里。门闭上,她的身影消失。
他停下了手中的筷。
跟了节度使多年,想起来,不是刀头舐血,便是四处奔波,走到今日,仿佛也就这小半年的陋巷日子才最是安稳。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起,傍晚挑着担子回来,等这个住斜对门的少妇来敲门,给自己送来她晚上做多了的热饭热菜,便成了他每天心底里的一个隐隐的期待。
走了后,便没有哪个女人会特意给他做热汤面,也没有哪个女人会替他缝补洗衣了。
想到晚上这是最后一次吃了,这汉子的心里,不禁也生出些许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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