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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过,上一次在家里办party,正是陈言遇到陈白露的那一次。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可是当我把krug pink镇在冰桶里的时候,我把珍藏的盘子们搬出来用细麻布擦拭干净的时候、我采摘薄荷的嫩芽预备调酒用的时候,旧时光呼啸而至。我坐在一把宽大的水曲柳太师椅上,看着盘子上的水渍慢慢蒸发干净,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仿佛那盘子里被掸满烟灰、香槟的泡沫泼了一裙子的时刻, 就是上一秒钟;仿佛这暖和的大房子里还充满了一浪高过一浪的调笑声, 陈言坐在摆满珍馐的长桌前,左一个姑娘,右一个姑娘,陈白露就坐在窗前那把孔雀椅上,一脸不耐烦地切着雪茄……
我不住地抹着眼泪。我在客厅里坐到天亮。灯全部都开着。菜和茶都冷掉了,冰桶里的冰块早就融化,泛着浑浊的泡沫。
一个人也没有来。连陈白露也没来,她已经发了三天高烧。杨宽和路雯珊在北海道度假。
我和父母失去联系,已经整整一个月。 当我拨通付师傅的电话却总是无人接听的时候,我知道从今以后,我只能自生自灭了。 自生自灭。
我直到此时,才明白这是个多么残酷的词语。自生何其艰难,自灭又多么容易:关起门来,不梳洗打扮,不接电话,直到把老本花完,然后……然后再说然后,谁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呢?我没有得罪这世界一分一毫,我见到乞丐会施舍,排队时有人插队我退后,我连课都没有翘过一节,就算我对世界毫无贡献,也是毫无危害的,那么世界为什么凭空扔给我这样的厄运呢?我终日拉着窗帘,电用光了不想出门去买,反正冰箱常年空着,电脑手机都可以不用,音乐也是不必听了,要照明我有一柜子的精油蜡烛,那是我多年的藏品。
每燃一支,就少一支。我可能再也买不起这样好的蜡烛,也不能再从古巴的小镇或者伊斯坦布尔的教堂里把它们搜罗起来。
可我一点儿也不心疼。我把蜡烛点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客厅、书房、 客房、卧室,到处都明晃晃的,几十个影子在墙壁上跳动,几十种香味同时涌过来,我感到头晕脑涨。
一只白蜡烛在我眼前熄灭了,烛心倒在一小汪蜡油里,烟冲起来, 闻起来像是悲哀的味道。读戏文系的时候,常常写到一个人精神崩溃, 我让他大哭、狂奔、奄奄一息,自以为写得逼真;可等到自己身在戏里, 才明白所谓的崩溃,就是静默地对着烛心的那一刻,就是那一刻。
我不记得自己在地上蹲了多久,后来陈白露来了。烛影重重,我听到身后的房门被按动密码锁的声音,但是并不害怕,我知道是她来了。
她的脚步轻得难以察觉,房间内的景象也没有使她发出惊呼或者叹息,她只是走到我身边,跪下来把我的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你的身体好了吗?”我平静地问。 “我好了。我以后不会离开你。你永远都有我。”她说。
~6~
当天晚上我睡在陈白露家,她旧小区的小公寓。我在她的搀扶下朝着黑洞洞的楼门走去,出租车一直停在那儿,亮着前灯为我们照明。又是深秋,一地枯枝败叶,踩上去是沉闷的断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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