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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肯说她没有钱。没有钱为什么还住在新葡京呢?她等着他问, 但是他说 :“你值得更好地生活。”
牛排吃完,猛灌下一杯酒漱口,拿细缎餐巾按按嘴唇 ——葡国人留下的风气像这餐巾一样保守又小家子气,像穿着亮面旗袍的三流夜总会小姐。然后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推过去:“你就是想包养我是吧?
这卡里有九位数,除非你出得起更高的价钱。”
这人笑:“除非你现在验给我看——不过不管里面有多少,我都给出两倍。”
陈白露又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那是她坐在老首长的车里,我给她拍的。我并非有意,但焦点因为光影的关系,很巧地对在了车牌号上。 这人果然收起笑容,表情凛然起来,埋头吃肉,不再多话。之后他们又去看了一场木偶戏,坐在街心长椅上看了一会儿晚归的修女——她们在露天的水果摊上挑拣着菠萝蜜和杨桃。这人始终和陈白露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没有一句玩亵。 甚至没有一句打趣。
后来他们一起走路回酒店,爬了两回小坡,穿过三五条巷子,那巷子窄而潮湿,有的人家挂出“打针护士吴美琴”或者“牙科医生周沪生” 的幌子来,似乎澳门人总是生小病。
他是个商人,姓薛,常年在北京,偶尔在上海。陈白露没有问得更具体,那人似乎等着她问,但陈白露默默走进电梯按了自己的楼层 —— 他住在底下一层,他自己按了,突然说:“你是他的——”
陈白露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那辆车的主人。 “女儿。”
他笑了,表示连一点儿值得相信的可能性都没有。 陈白露不甘心:“为什么不信?” “女儿才不会吃生肉。”他说。然后他的楼层到了,他径直走了出去,没道再见也没有晚安。
电梯门又在陈白露的楼层打开,但她没动。她站在那儿等着电梯又徐徐降到一层,涌进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又依次离去,又下去,又上来。 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在心里想。这些掩饰,这些表演,这些辛苦端着不肯稍稍放下的架子,早在十年前的某一天就灰飞烟灭,剩下的都是自欺欺人。
那天陈白露睡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门。 她狐疑地坐起身,看窗外夜色正沉。 下去开了门,门外是王制片。
陈白露说她当时心脏漏跳了一拍。有些事即使没经历过,总也见过听过;即使没有见过听过,总也推算得出。
她只能保持着单纯的伪装,硬着头皮问:“您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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