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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匠打的,上面精细地雕着一只小兔子,肥肥的腿,长长的耳朵,眼睛是两颗红宝石碎粒。陈言属兔。这镯子他一直戴到了三岁。

我当时问他,可变卖的东西那么多,你的红酒呢,你的手表呢,什么都比这对镯子值钱,而且都不如它珍贵。

“怎么能卖你父母为你出生准备的礼物?” “他们都不要我了,我留着镯子有什么用?” 我没有再劝他,因为我打定了主意要替他留下这东西。如果我再劝下去,他会假装答应却派别的朋友去偷,这对镯子就不知道被卖到哪个典当行里了。

我去了他家从前的大房子,是他妈妈住在那儿,我直接告诉她陈言要镯子,她就取了一个小木盒给我,没有多问。

粗心的母亲。她甚至不对这奇怪的要求起疑心。 我带着那只木盒回了家,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拿了三万元给陈言,说是卖镯子的钱。那对镯子被我锁进了保险柜里,和我妈给我的珠宝放在一起。

2010年夏

钱是困扰陈言和陈白露的噩梦。

命运真是滑稽得很。陈言本来是有运通黑卡的人,陈白露本来是公主一样的千金小姐,结果一个出于自立的决心,一个出于际遇的捉弄, 偏偏变成了最缺钱的人。如果说我和我的朋友们的经历曾经教会了我什么,那就是爱情也许可有可无,但钱是越多越好的。

2010年秋天来得很晚。9月中旬的一天,气温甚至到了三十七度。 我终日窝在家里不肯出去,买了几十斤咖啡豆,不为了喝,只是磨着玩。 一边看着电影,我能咯吱咯吱地磨上一整夜。

天亮才睡。 后来我在一本古人的笔记中看到,古时候的寡妇为了打发漫漫长夜,都是吹了灯后在地板上撒一袋绿豆,再一颗一颗地捡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读这一段书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磨咖啡豆的声音。

那个燥热的秋天,朋友们源源不绝地收到我的咖啡粉。 有一天早上我刚睡下不久,也许六点钟,也许七点钟,接到了陈白露的电话。 “起床了没有?我们去你家打牌好不好?” “这个时间打牌?”我艰难地说。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里带了些难为情:“我们想去你家吹一会儿空调。空调坏了。” “找工人修啊。” “问过了,要六百。” “六……”

“夏天快结束了,能省一点儿就省一点儿吧。”

我赶紧起床,开冰箱,家里能喝的东西竟然只有咖啡。叫楼下的超市送酸梅汤,还有最冰的西瓜和一大包冰块。

我接过东西,付了钱,又想起连吃的也没有,又麻烦老板跑一趟, 送了米酒和汤圆。

一切备齐,我靠着冰箱门看房间里到处撒落着的咖啡粉,一叠不记得是要拿去洗、还是刚洗好的衣服,纸篓里垒着的餐盒——差点儿落泪。 不只是陈白露那样的人有资格伤春悲秋,无人知道我也是有伤心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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