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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后我送陈言回家。他爸爸的司机在楼下等着。怕他醉后手脚乱动,我把他安置在后面的座位上,自己坐在副驾上。刚刚系上安全带, 他就在身后胡乱喊着:“过来!”
“别让我一个人睡。”他含混地说。 “什么?” “别让我一个人睡!”他大喊。司机吓得立刻把车停在了应急车道上。 “别管他,快走。”我头痛欲裂,只想快点儿把他交到他妈妈手上,回家好好睡一觉。 他还在说着什么,后来也听不清楚了。车停在他家楼下的时候,他已经睡得很沉。 我和司机大叔把一米八八的陈言弄进门,他的卧室在楼上,可是我们实在没有力气了。把他在楼下的卧房里安顿下来,我也一头栽倒了。 我想跟司机说扶我起来,送我回家,可是嘴唇白白翕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一阵天旋地转后,我睡了过去。
醒来只觉得太阳穴上像有小锤子在凿,膝盖像被烈火烧过一样又麻又软,喉咙里干渴得冒烟。尽管依然想睡,这样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我强撑起来下床找水。
一推开房间的门,就看到陈言的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
我满脑子只有一个“茶”字,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捧着茶海就喝, 喝到元神归位,才规规矩矩地说,“阿姨好。”
尽管刚到9月,天气还热,陈言的妈妈披着一件橙色羊绒披肩,看上去既光彩照人又虚弱不堪。
她曾经是个真正的美人,80年代的电影演员,美得像从老挂历上走下来的人。我小时候曾经这样赞美她,她笑着说:“我拍过挂历呀。”
她给我看保存了二十年的挂历,纸张上贴着膜,因此丝毫没有泛黄的痕迹,但那烫得高高的刘海和毫不矜持的笑容完全是80年代的。照片上她穿着高叉泳衣,双腿修长,脸颊饱满,和眼前瘦弱的贵妇判若两人。
那时候她还未婚,刚刚从表演系毕业分配到电影制片厂,野心满满, 一心要做中国最好的女演员。也许是时运不济,也许是演技不如人 —— 我没有看过她的作品,所以无法下结论 ——总之她昙花一现。年龄过了二十五岁,走红已经没有希望,她嫁人生子,大概过了两年太平日子, 然后轰轰烈烈地闹离婚,一闹就是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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