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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的平均消费水平,但对于陈白露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想想她的 Max Mara和Elie Saab、全套双立人厨具和Artemide组灯,它们与这萧条破旧的小区格格不入,但又的确由真金白银换来,六百元于她的生活来说,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还要听她爸爸妈妈的唠叨,说如果她肯屈尊住宿舍,现在就有房租收入了,不仅够她零用,还能贴补家里。所以到了大一下半年,她跟父母说好,把这点儿可 怜的生活费也省掉了。
她的生活来源是站展会和做家教,一开始没什么名气,赚钱很少。 但是她做得很认真,要露大腿就认真露,要讲课就一丝不苟。她给美术生补习英语,后来她带的学生考上央美,学生又把她介绍给画室的师弟师妹,再加上做些翻译和剪些广告片,反正七七八八加起来,能够支撑她自己的生活——事实上我估算过她当时的收入,完全抵得上一个白领,而白领是供房之余还有存款的,她却因为保持着幼年遗留下的奢侈的生活习惯,常常身无分文。
这并不是夸张,是真正的身无分文。陈白露的家在朝阳区,学校在海淀,往返一次并不太方便,如果一大早有课,她前一天会在宿舍过夜。 某个学期她在宿舍过夜的这天我也刚好晚上有课,这天我们会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有一次,我在食堂门外的报刊亭等她,她笑嘻嘻地走来,手里握着一只有莲花纹浮雕的天青色茶壶。我很爱茶具,立刻夺过来想看壶底的印章,壶是温热的,茶已经泡好了。
我打开盖子,澄明透亮,是金骏眉。那只盖子做得很精巧,顶上的柄是一只貔貅的头,嘴巴朝天张着,貔貅头又是可以拧下来的,盖子中空,可以做小香炉。底下泡着热茶,上面香烟从貔貅口中吐出,我觉得十分有趣,问她能不能把这只小壶送给我,或者告诉我从哪里淘换得到。 “我从沈阳老家带来的,只有这一只。我帮你问问我爸它是从哪儿来的,不过你不要抱什么希望,年头太久,他不一定记得清。” 既然是孤品,我就不好强行夺过来,但我的心全扑在这精巧的小玩意儿上了,一路握着不肯撒手。我有收集这些东西的癖好,况且从小到大,凡我看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这只小壶在后来长达几年的时间里一直是我的心病,直到有一天陈白露正式把它送给我——但我那时候已经无暇为得到它而高兴了。
那天我照例点了煲仔饭,但陈白露只点了一碗米饭,然后笑嘻嘻地把茶浇在米饭上。
“你要减肥?”
“没有钱啦。”她笑着说。 我记得一份卤肉饭是八元还是十元。“怎么至于?” “就是至于啊。”她用勺子咔嗒咔嗒地戳着食堂里的劣质籼米,澄明透亮的金骏眉慢慢渗下去。“我得弄点儿钱。”她边吃边说。 又过了一个月,她兴冲冲地给我打电话:“去不去国大看《红楼梦》?” 那是2008年夏天,上海越剧院到国家大剧院演出新版的《红楼梦》,主演是我们俩都很喜欢的钱惠丽和单仰萍。我说:“好,我去买票。” 她很得意:“我已经买好了,两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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