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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村舍瓦房。天地广大,文明渺茫。山水清丽,人间凄凉。

一路上劳拉不停地介绍湖泊和雪山。都是德语名字,方含笑没有记住。有时方含笑在走神,劳拉兀自讲个不停。

“你去过阿尔卑斯山的哪些山峰?有去过少女峰吗?啊,少女峰可美了!可惜不顺路。你在瑞士呆多久?今晚在我父母家过一宿,明天去少女峰怎样?……这些湖泊与雪山,我真是怎么看都不厌倦。是这些湖泊与山峰让我喜欢冬天。不过夏天它们更美!”她想了想又说,“我有个哥哥,他不喜欢冬天……他喜欢阳光充沛的天气。啊,那是因为他曾在加州生活……”

方含笑忽然呆了一下。她从来没想过劳拉是她的哪个朋友的朋友。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她小心翼翼地问,以为会引起劳拉的警惕。可是劳拉满不在乎地回答:“我有好几个哥哥。我说的那个叫阿历山大。是个很常见的名字。我的同学里有好几个阿历山大。”她顿了顿,又说,“他有好几年没回瑞士了。”

方含笑没再说话。

当晚宿在劳拉父母家。男人叫马可,女人叫伊冯。马可有着深棕的发色,已经见白;伊冯则是金发碧眼,可以知道劳拉的遗传何来。夫妇都是很典型的瑞士农民,经营着一大片牧场和数百头山羊。大多数时候他们自己并不督看羊群。他们雇人管理牧场。

伊冯的英文不太好,跟方含笑打招呼时,生硬地讲着英文客套话。马可的英文稍好些,因他年轻时曾在苏黎世求学,有跟外国人打交道的经验。夫妇俩都很热情,客气周到。

马可与伊冯有五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离家在外。除了圣诞,孩子们都鲜少回家。两个在德国,一个在英国,一个在中国。只有劳拉住得最近,周末可以开车回来看他们。方含笑的到来,使他们很高兴。可是他们对中国几无了解,不多的印象都来自新闻。伊冯准备晚餐,马可过来跟方含笑攀谈,提起中国的污染,意识到这不是好的话题,便又打住。

当晚他们邀方含笑吃拉可雷特烤肉。那是当地一种特殊的烤肉吃法。桌上放着双层烤肉架。上层用来烤牛肉羊肉蔬菜,下层放着一系列带把柄的小托盘,盘中装着名叫拉可雷特(Raclette)的芝士。芝士烤熟后,伊冯教方含笑用平勺将芝士从小托盘上刮下来,放进餐盘的面包片中,再夹上烤熟的牛羊肉,青椒与烤熟的小胡萝卜,是瑞士农家的味道。

“阿历小时很爱吃拉可雷特。他平日里很阴沉,可是周末烤拉可雷特,他就会很高兴。”劳拉跟方含笑说,“长大了也爱吃。他回家时妈妈就给他做。但是他很久没回家了。”

她似乎很在意这个哥哥。

“他是一个很聪明,很独特,又很怪异的人……见第一面,你不会喜欢他。哦我忘了告诉你,他不是生在瑞士,是生在加利福尼亚。”劳拉提到美国,顿了一下,“人人都想去加利福尼亚,都说那里太阳很好。我还没有去过呢……啊,总之,我六岁时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他不太快乐。因为……嗯……他长得不像瑞士人……他也确实不是……他说美国式的英语。我那时听不太懂。现在可以听懂了……总之,他很独特,他精通计算机……他还搭建过自己的机器人……”

晚餐以后,劳拉带方含笑去她那个哥哥的房间。“他后来离开家了,但是爸妈一直保留着他的东西——好吧,其实他本来就住在一个储物间里。”劳拉带方含笑来到楼梯底下,拉开一扇小门,“你会吓到的。”

方含笑没被吓到。她意料到了。

对一个楼梯底的储物间来说,这个小屋足够宽敞了。家具简单。靠墙一张单人床。单人床上早没有被子枕头了,全是密密麻麻交缠在一起的电线、电路元件。床边堆满了不知从何搜集来的破手机,破摄像机,破遥控器,破电视机,还有许多老旧的电子杂志与上世纪的编程书籍。

尽头有个窗台,窗外白雪簌簌。窗前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上摆满各种形状,经过改装的布偶玩具。方含笑走近前,看到一只丑丑的,破烂的,蓝色的小熊。

“那是他做的第一个机器人玩具。名字叫蓝熊。”劳拉用德语念蓝熊,Blauer B?r,发音有点萌,“他不肯把蓝熊给我玩。他说那不是玩具,是他的好朋友,唯一的朋友……后来,他又做了其他很多小玩意,终于愿意跟我们分享了。他做的玩具很有意思,会跑,会跳,会唱歌,会说话。他是一个很棒的……创造者。”

她们站在窗前看雪。劳拉讲了很多往事。讲阿历如何带着伤痕来到瑞士,讲他不会德语,讲他在学校如何不合群。她接着讲了一件,“我人生中最后悔的往事。”她讲了班里名叫法比奥的小男孩,是如何设计了一个关于鞭炮的恶作剧,而她充当了帮凶。

“我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以为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可是我不是故意的……你明白吗?我不想伤害他。”劳拉说到这里,忽然哭了起来。她快要四十岁了,可是言语和表情还是像个孩子。“我知道那件事对他造成了很深的伤害。那以后很久很久,他再也不理我,不跟我们说话。他用充满仇恨的眼睛看我。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寻求原谅……”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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