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分卷阅读240(1 / 2)

加入书签

商量什么事情,都是蛇行或蛙跃到散兵坑里坐着谈话。

直到晚间八点半,余戒忍才到达二团长的阵地,夜空被火光照亮了,究竟是多少火头,已没有法子可以数清,仿佛所有的火已连成了一个大火球,一口一口的舔着三十师第二团的阵地。着火的地方,紫红色的火焰愈来愈浓,火焰头上的浓烟愈来愈黑。不着火的地方,却是一片红光,再加上些灰黑色的烟,和高冲的黑云头相连接。山炮弹、迫击炮弹、轻重机枪弹,各种带了长尾巴短光芒的火花、火球,穿过了缺口向战壕里钻。

余戒忍紧闭着嘴唇,他两眼失眠充血,里外通红,多日没有修胡子,满腮长得像刺猬。大小的光焰涨潮般次第涌起,眼前到处是光,到处是火,断墙、颓网、身背电线卷的阵亡的通讯兵,一齐在光焰中闪耀着颤动。大声轰隆,中声哗啦,小声噼啪,尖锐的唏嘘声,再加上一片冲锋的喊杀声,排山倒海,迎面扑来,几乎让人不相信自己还活在现实里。他不由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师长说,人生难得看到这样的场面。”

二团长只剩下十九个兵了,弹药匮乏,他们就靠剩余的坚固工事和亡命的肉搏,击退了鬼子的几十次进攻,鬼子真不会想到,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们还是死守。到最后,他们不但不和这些中国军人肉搏,却退了转去,找着掩蔽物,伸出手来,向他们伸出大拇指。接着又摇了几摇手,那意思是说:“你们实在英勇,可是这并没有希望,不要打了。”但中国的官兵,有手榴弹的就回敬他手榴弹,没有手榴弹,就回敬他一块大石头。

余戒忍和二团长握了一握手,在握手的时候,捏得紧紧的,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两人心里都有一句比再见更沉重十倍的话,没有说出。刺鼻的焦臭味在阴沉的云空下游移过来,触着鼻子都要郁塞起来,那是鬼子在焚烧尸体。这一点点的安静之中,余戒忍听见呼啦呼啦的声音,抬头看时,一处碉堡树立着一支挺立的旗杆,一大幅庄严美丽的国旗,高悬在旗杆的最高处正随风飘荡。中华民族之魂,高临着太空,也在俯瞰着面前的敌人。

“我留下!”余戒忍忽然掉转了头对二团长说。

透着沉寂的夜空里,卷起的西北风肆意地作怪,呼呼狂响。战壕上面,一阵阵的飞沙,扑朔一阵又扑朔一阵,从他们头上刮了过去。那风沙夹着的寒雨,侵袭到战壕里每个人的脸上身上,让人的脊梁骨里,都有一丝丝的凉气向外透出,伸出在棉军服外面的两只手,已渐渐地感到麻木,他们的神经也像喝醉了酒,晕眩得麻木。

二团长一咧嘴,搓了搓手,黑乎乎的面孔上露出两排白牙齿:“好!”

余戒忍也笑了,胸中涌起奇异的骄傲,三十师剩下的人已不足一个连了,他觉得战事到了今天,已到了无可再加的□,军人以身许国,本随时可死。而今天这随时可死的可能性,就十分地大。防线上已是步步过弹,抵抗敌人的弟兄们,更是在铁火的狂潮中,再没有人说三十师只能打内战。

死要死得慷慨,不管怎样炮火猛烈,必得极力达成自己的任务,死了也是心地光明的。退退缩缩地死去,那是种耻辱。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